天亮了。
為了早點回寨,也為了不被雷家兄弟察覺,帶著槐村一行人,喬小橋沒有選擇走官道,反而是一扭頭就進了山。
今天是三月初一,已至初春,可山中卻還是片蕭條冬色,到處都是裹滿寒意的枯枝敗葉和嶙峋怪石,偶有幾枝新樹抽芽,都算得上是難得盛景。
喬小橋急著回寨,又走慣了山中道路,兜來轉去全圖一個快,就全然忘了顧及身後人的情況。
跟在後麵的村民頭一次進山,裡麵又有不少行動遲緩的老弱,相互攙扶著在此起彼伏的山道上步履維艱,裴環之和牛三兒幾個青壯就隻得跑前忙後的來回看顧,幾個時辰下來氣喘籲籲,一扭頭卻發現祁霽不見了人影。
“祁姑娘呢?”裴環之問走在最前的喬小橋。
山路崎嶇,村民們實在跟不上,一路過來精疲力儘,哀聲求了半晌,才終於求的一刻歇息,眾人相互依偎著席地而坐,喬小橋就半仰著躺在一塊巨石上。
??此刻喬小橋翹著二郎腿,嘴裡正百無聊賴地嚼著截草枝,聽見裴環之問她,就頗不耐煩地比著大拇指朝後一指:“不就在哪。”
可裴環之順著喬小橋的指的方向一看:哪有人?
山間處處都是被累的神色懨懨的村民,裴環之在人群中來來回回地看了半晌,確然沒有祁霽身影。
裴環之心覺不妙,扭頭就往回走。
所幸三月的山林並不茂密,裴環之沿著來時山路折返回去,路上沒有太多遮擋視線的枝葉,他埋頭走了一陣,終於在山腳處望見了祁霽。
白衣的少女隻身坐在林間,青絲如瀑,膚白若雪,眉間微蹙中凝眸望向遠處,似乎正看著什麼出神。
裴環之猜到祁霽可能在上山路上掉了隊,卻沒想到祁霽居然停在了山口,他快走幾步來到跟前,山上山下來回折騰一番氣息也漸顯不穩:“祁姑娘,怎麼了?”
祁霽回過神,看了裴環之一眼:“你怎麼來了?”
“見祁姑娘沒跟上來,就下來看看。”裴環之頓了頓,又問,“祁姑娘在看什麼?”
“看風。”祁霽應了一聲。
風還能被看見?
裴環之一愣,緊接著就也下意識地跟著回過頭,視線在空蕩蕩的林中轉了一圈,待扭回頭來時,目光就正落在祁霽放在腳腕處的右手上。
裴環之掃過一眼,心道:祁姑娘怕是走不動了。
隻不過這體力也太差了些。
如今祁霽停在山腳,這裡離槐村並不遠,就連村裡的老人們從這裡走過時都還神采奕奕,卻沒想到祁霽居然在這裡就悄無聲息地掉了隊。
儘管對祁霽體力耗空的速度有些訝異,但裴環之卻也並未戳破,他半彎下腰身,令自己的視線與祁霽平齊,用明亮澄澈的目光看著麵前的少女,然後就笑眯眯地道:“祁姑娘,要幫忙嗎?”
“不用。”卻不想祁霽竟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他,“隻是看風耽誤了點時間。”
一邊說著,祁霽就一邊站起身,她垂下手,兩隻手臂先是來回掃了掃裙擺沾上的浮土,又緊接著上下打理了番衣服間的褶皺,然後四平八穩的一步邁出,腳下卻突然一個趔趄。
“小心!”裴環之眼疾手快,當即上前扶住祁霽。
“沒事。”隨著這個踉蹌,祁霽臉上就跟著浮出幾分煞白,她半倚在樹邊,緩了片刻後才略微喘出口氣,然後拂開裴環之的手,就又再度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去。
約莫是在路上扭傷了腳。
看著這幅模樣的祁霽,裴環之心中就大約也有了幾分猜測,再想起先前在村中時祁霽似乎並不愛與人攀談,他思量一番,就又上前幾步:“祁姑娘可否幫我個忙?”
祁霽腳下一頓,回頭看他。
裴環之見狀就接著道:“方才我下山時,曾在崖邊望見槐村方向隱有人跡,想來是雷老大的人前來接應雷老三。若當真如此,那此刻他們定已得知了村民們離開的消息,也難保不會再出來尋機報複。”
裴環之頓了頓:“祁姑娘聰明過人,是以我想,未免在之後趕路時露了蹤跡或被人包圍,就能不能請祁姑娘幫忙在路上多看著山下動靜。”
少年誠心誠意,看向少女時那晶亮的眼眸更似一泓清泉,晶瑩純潔不含半分雜質,說到後麵麵露糾結,倒像真覺得麻煩了祁霽似的:“但若如此,又定是要耽誤祁姑娘趕路的。”
聽到這裡,祁霽也大概明白過來,心中生出幾分奇異的趣味,她轉過身,但麵上卻還是副漠然不動的冷淡模樣:“那你想怎麼辦?”
裴環之舒出口氣:“不知祁姑娘——”
儘管心中已做好了打算,可話到嘴邊,裴環之麵上就還是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願不願意先在我背上將就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