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 沃土焦土(2 / 2)

山河筆 月熊熊 3588 字 9個月前

可若光是如此,靠著這些年的積蓄,槐村也能安穩富足地過上幾年,可沒想到的是,糧價卻突然瘋長起來。

起初兩錢一石,後來又五錢一石,再後麵漲到八錢、一兩,甚至到了最後,十把精鐵好刀,都換不來一戶人家一月的口糧。

再也沒人願意買槐村的鐵器了,可槐村卻又根本沒彆的辦法——這裡的人世代都是鐵匠,他們不會種地,也種不了地,隻有這麼苦苦熬著,等再過兩年糧價重新回落,槐村也早變得一貧如洗。

“祁姑娘不覺得很奇怪嗎。”

說到最後,裴環之就也覺得納悶:“那幾年各地都沒有打仗,也沒聽說有什麼災荒,怎麼糧食好好的就這麼貴?”

上位者看百步,看百年朝代之變遷,中位者看十步,看十年家門之榮辱,下位者看一步,莫使眼前行差踏錯步入深淵,但大部分人,都隻能回頭看。

甚至裴環之和槐村的這些人,即便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也看不明白。

濟農變法以三年之政改變九州格局,對此裴環之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祁霽卻是一清二楚。

三年裡大康先抑後揚,先是開庫放糧造成市麵上糧食充盈的假象,後又用低廉的糧價誘導各地毀耕棄田,最終成功拿到糧食定價權,糧價波動就也從大康輻射向九州中原。

而商貿貨運,兩錢一石的糧食從大康賣出去,在各地權貴商人的手中幾經輾轉,到了地方,自然會跟著層層加碼。

更彆說為了鉗製各國貿易,祁霽曾把大康的糧價提高到五倍——抬高五倍,等地方百姓拿到手中時,真實的價格隻怕會暴漲十倍不止。

“可是,”祁霽聽罷皺了皺眉,“他們可以去大康。”

“他們中的有些人是去了大康。”裴環之想了想,“聽說大康這幾年頒布了不少新的法令,這些法令對外地人很包容。”

是有些新的法令,甚至這些法令就是祁霽頒發的。

“可大康卻也不是來者不拒。”裴環之又道。

當然。

民為邦本,自乾元八年藩王作亂,天下混戰不休,大康百姓的人數就一直在銳減,再加上後來五地割據,大康不光失去了國土,更失去了大量子民。

是以對於移民,從明豫元年父皇登基開始,大康一直都有還不錯的政策,甚至到了祁霽輔政那幾年,對移民的優政幾乎到了一個空前的力度:移民大康者,第一年可領救濟銀置屋開地,春種秋收時可至當地府衙調借器具牲畜,農忙時鄰裡鄉黨需對移民者有所優待,甚至還可減三年賦稅。

但也不是誰都歡迎。

法令要求,外來定居者,必須是舉家搬遷,入境十年內不得出境,且每個缺失勞動能力的百姓,都必須有一個青壯勞力攜帶,同時一個青壯勞力,最多隻能攜帶兩個喪失勞力的人。

如此一來,既對移民者有所篩選,又能讓那些青壯勞力可以安心地定居大康。

至於這個法令對槐村是否有效——祁霽默了片刻,這個法令由她製定實施,其間因果影響,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當時正逢濟農變法剛結束,大康聲名大噪,再加上豐厚的糧產糧價,正是引民千載難逢的良機。對此祁霽夜以繼日苦思良久,幾乎是跟著濟農變法的腳步提出了引民優待的政策。

舉家搬遷,是為了讓這些百姓真的能在大康定居;入境十年內不得出境,是為了防止這些人裡混入其他勢力的奸細。

而對百姓和青壯勞力的要求則更是合理:外麵的糧價居高不下,大康就算的上是一處桃源,而之所以願意打開國門給這些人安居之所,那自然也是希望他們定居在此日後能反哺大康。

是以對這些移民流寓者有所要求,目的就是要防止外麵的那些老弱病殘一股腦地湧進來——這些人手難縛雞,入境不光做不了大康的助力,反而會成為負累。

若非如此,難道讓她去當個活菩薩,用大康百姓辛辛苦苦的血汗去救濟這些外地人?

為政者為國民之政。

身為大康公主,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隻是再想起槐村今日的景象,祁霽就又不由得眸色微凝。

沒想到先前裴環之口中的“災禍”,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