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您回來了。”
“三爺。”
“三爺……”
一道道沉重的鐵門打開,一聲聲三爺在耳畔回蕩。
君若錦接過老管家遞來的手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白家主宅坐落於臨江港,並非一棟樓或是一處宅邸,而是一座占地麵積超過二十畝的深山庭院。
踏進這裡,他就是白家的主人。
傭人們站了兩排,整整齊齊地迎接著君若錦的審閱。
君若錦大步流星地走向二樓最深處的房間,老管家早就等在了那裡,一見到君若錦現身,就用備用鑰匙打開了白繁房間緊鎖的大門。
“滾出去,都滾,滾啊——”
白繁看見管家,毫不留情地一個枕頭丟了過去。
下一秒,出現在老管家身後的人,讓他像是蔫了的小草一樣安靜了下來:“父……父親。”
君若錦皺著眉頭走進房間,在一片台風過境似的狼藉中,管家總算是找了一張完整的椅子供他坐下。
“他沒死。”
君若錦並沒有太多耐心和白繁演一番父子情深的戲碼,開口時的語氣滿是疏離。
“……沒死?”
害怕了一整天的白繁停止了顫抖:“真,真的嗎,他沒死?”
君若錦:“是。”
白家養子為情殺人,這種事要是做實了,就算白繁死一萬次都不足以彌補他對白家造成的損失。
幸好白繁還不算太傻,逃回家以後,知道第一時間尋求他的幫助,要不然的話……
要不然……什麼呢?
君若錦清楚自己此刻應該設想一些和家族利益有關的後果,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大腦就像突然當機了一樣,不斷閃現一些不算貼切的想法——
要不然的話,昨天晚上躺在江野床上的,又會是誰呢?
君若錦摩擦著手中的杖柄,目光晦澀不明。
短暫的失神讓他沒能聽清白繁說的話,等到他回過神來,隻聽見了一句震耳欲聾的“退婚”。
“不管他死沒死,我都不會和他結婚的,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有追求愛情的權利,我要和他退婚!”
絕境逢生的白繁像是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一樣,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小繁!我是不會同意你退婚的!他的命格對白家有用,小繁,你不能隻考慮自己,做人要有良心!”
一個女性的聲音插了進來。
她是張姨,白家的保姆,也是白繁真正的母親。
白繁原本並不是白家的義子,他隻是白家資助的好幾個貧困學生之一,但在因緣巧合下,白繁被白家原本的家主認為義子,帶到了本家培養,而白繁的母親為了報答白家的恩情,自願來到白家乾保姆的活。
張姨急得不行,但當著君若錦的麵,她不敢像私底下那樣責備白繁,隻能唯君若錦馬首是瞻似的,期期艾艾地說道:
“三爺,您勸勸小繁吧,他被那個老男人蠱惑了,放著那麼好的未婚夫不要,非要去和崔家老幺搞到一起,那老男人都快四十了!”
“他才三十五,他不是老男人!我們是真愛!你們這些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懂什麼是真愛嗎!”
“崔家老幺?”
君若錦腦海中閃過一張滿是疙瘩的臉和大腹便便的啤酒肚。
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崔家老幺已經結過兩次婚了,第一任是女人,第二任也是女人。
第一任離了,圈裡人都有數,第二任怎麼樣,目前還沒人知道。
在崔家正式對外官宣老幺的第三任妻子之前,即使是君若錦也無從得知崔家內部的情感糾紛。
所以……這也叫真愛嗎?
平時的君若錦絕不會允許白繁一邊說著追求真愛的話,一邊卻做著嫌貧愛富的事。
但是昨晚剛從江野床上爬下來的君若錦在心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這件事……”
君若錦的話頭起得很慢,他聲音低沉,語調嚴肅,手杖伴隨著他的吸氣高高抬起。
“當著三爺的麵,你竟然敢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張姨先發製人,狠狠地給了白繁一巴掌。
白繁無辜又委屈地捧著臉,他在疼痛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被殺人的事嚇昏了頭,一不小心忘記了自己承擔的角色——處處隱忍、為了家族的未來犧牲幸福的“養子”。
他不該在這麼多外人麵前說這些話,他應該像以前一樣,等到夜深人靜、無人打攪的時候再來談維持婚約的條件才對!
手杖落下,像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白繁渾身一抖,急切地挽回道:“對不起,父親,我,我昏頭了,我不該說退婚的話,為了白家,我願意……”
君若錦麵無表情地說:“退婚,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