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逢逍到家的時候,看見他爸正坐在一樓的客廳沙發上打電話聊生意,他聽家裡的阿嬢說他爸好像是剛在中介手上拿下一條食品廠的加工生產線,估計後麵又要開新店,這個時候正在和地產的人協商地皮呢。
紀逢逍識趣地沒有去打擾,阿嬢說飯菜都做好了,建議他先去餐廳吃飯。他笑著說聲“辛苦”,又從自己書包裡摸出一個小物件,送給對方。是老式的清涼油,裝在一個硬幣大小的紅皮小鐵盒裡,懷舊得溫馨。
那阿嬢滄桑的麵孔上現出驚喜的神色,說這小玩意兒她們那年代再熟悉不過。紀逢逍笑著說放學的時候看見有老人家在校門口擺了個地攤,自己想著照顧照顧生意就買了些日用品。又拿出包裡一大袋的東西——幾大捆的橡皮筋、幾大板波浪發卡,一捆袖套、若乾把牛角梳子……都通通拿給了對方。
他留了一個清涼油想給他媽,發現人不在家。
“大老板談一下午生意了,沒人陪老板娘,她就出門打牌去了。”
紀逢逍點點頭,去了餐廳,坐上飯桌,先動起筷來。沒過多久,他老爹也打完了電話,喜滋滋地落了座,一臉的神清氣爽。
“放學回來了?”
紀廣仁仰靠在紅木的雕花座椅上,展開手臂高高地攀住左右兩把座椅的椅背,此刻盯著自家兒子,怎麼看怎麼順眼。
“嗯。”紀逢逍默默地吃著飯,心裡盤算怎麼說報名比賽的事。
老紀照例詢問著兒子在學校的學習情況,問著問著,才發現今天的餐廳有點空落,忽然冒出一句:
“誒,你媽怎麼不下來吃飯?你也不去叫一下!”
“她打牌去了啊。”
“啊?”
老紀問好久去的,小紀說下午去的。
“喔……這老婆子牌癮真是越來越大了啊……”老紀一邊吐槽,一邊默默地把手放到右邊座椅的座位板層下麵。
紀逢逍看見坐在對麵的老父親不知從哪裡摳出半包“軟中華”,捏了一根放心大膽抽起來的樣子很無語。
你煙癮也不小啊。
他無奈地想。
餐廳繚繞著淡淡的煙氣。
紀逢逍趁對方吞雲吐霧得興起,趁機把征文的事情說了。
老紀聽完,一臉宛如看到自家兒子吃錯藥的神情,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重複地問了一遍:
“你真的想去寫作文?”
見兒子堅定地點頭,他心中忽然有種今天撞大運的吉利感,覺得應該抽空上山拜拜菩薩還個願。
“好!好!好事!”
他誇小紀腦子終於開竅有了要在文學上做出成績的目標,內心是一萬個鼓勵支持。
“報名日期截止這點你不用怕,你老爹幫你搞定!”老紀興致高漲地說,“你隻管給我好好參賽就成了!”
紀逢逍笑著拍他爹馬屁,但又被他爹澆了盆冷水,告知他彆高興得太早。
“報名的事我可以給你解決,但是兒子,”老紀嚴肅道,“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老爹我做事向來是要麼不做,要做就給它做到最好,人俗話可說了,這‘虎父無犬子’,這個寫作文比賽你以前沒參加過我不要求你拿冠軍,但你好歹給我拿個像樣的名次出來,否則就是給我老紀家的人丟臉!”
紀逢逍內心咯噔一下,默默吐槽他爸真是鐵血得很,對自己的語文水平也未免太沒有自知之明。
飲料瓶的刮獎瓶蓋裡還藏著一堆“重在參與”和“謝謝惠顧”呢,到他這裡就成了“不贏不孝”了,真是不公平。
但為了能乾擾對手和獵物的相處,他還是咬牙答應了他爹的要求。
或者紀大老板隻是因為近期生意上的順利導致他把一切事項的目標標準拔高了而已,等過幾天自然冷靜下來後就會對自己降低標準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這事好歹也算談妥了。
做生意的人拿效率當生命,老紀一下飯桌,又一根煙兒的功夫,就把兒子報名的事兒給校方說妥了。
周日傍晚的時候,小紀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飯,老紀心裡高興多喝了點白酒,不多時有點醉了,但心裡還惦記著征文的事,暈暈乎乎地告誡兒子做事的原則。
“兒子……雖然你報名這事我幫了你一把,可有一點規矩你爹得敲你……嗝……”他紅鼻赤脖地緩緩道,“你寫作文、就好好地給我寫,寫不出來,使勁想……把腦袋往破了想!但出來的東西你得保證……是你自己的貨,聽到沒有?!”
紀逢逍不耐煩地皺皺眉,嘴上“嗯嗯”地回應著。
“我再給你說……這做學術,嗝、跟做生意一個樣……都得講誠信,這跟你報名可是兩碼事兒,你要是弄虛作假,那就是、就是自毀前程……”
紀逢逍心想著這寫征文算哪門子搞學術,被他爹說得這麼正兒八經的,反讓他有了點騎虎難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