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明再說不出話。
儀長疲憊地笑笑:“小方,我老啦,末世前我還能上山下鄉,為人民服務,現在我卻連移動都困難。”
方清明目光波動:“議長,您已經到末期了?”
“四個災難神啊。”議長聲音越來越遠:“至少,瘟疫之神,一隻烏鴉而已……讓我來吧。”
“議長!我們多派些人去,不需要——”
犧牲。
“方議員,旭日基地就交給你了。”
“滴——”
通訊斷了。
·
另一邊的圓月基地中,搜集了可用的物資後,付西汀點燃了火把。
末世倉促搭建的山寨,房屋基本都是就地取材的木結構,輕鬆就能付之一炬。
直覺告訴付西汀,恬恬的存在已經消失了,與飛走的烏鴉沒有任何聯係,但他仍想替恬恬抹去家人最後的狼狽。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了。
幾個月前,從監獄的廢墟中醒來時,付西汀做夢都沒想到世界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時,他記憶全無躺在血液繪製的法陣上,第一眼就看見了被手銬銬在牆上的白骨。
付西汀第一次看見那麼完美的骨頭——瑩潤光澤,每一根指節都完整無缺,呈現出昂貴的玉質。
鬼使神差輕撫上去,付西汀不慎被突出的骨刺劃傷,血液滴落在白骨上。
“哢嚓哢嚓。”
白骨興奮地顫抖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付西汀見證了奇跡——隻要提供一定量的血液,白骨就會生長。
骨膜包裹骨骼,血液充盈血管,器官換新重組。
三天左右,白骨就能操縱自己的臂膀去牽付西汀的手。
第五天,白骨用覆蓋了薄薄一層肌肉的胸膛給了付西汀一個“血肉模糊”的擁抱。
即使白骨的大腦還沒長全,付西汀也能看出“它”對自己的親昵和殷切——鑒於這是一具成年男性骨骼,付西汀叫他骨哥。
有一天,骨哥拿著小石子跑過來,在付西汀麵前的牆壁上歪歪扭扭刻了幾個字——
“我喜歡你。”
付西汀被一具白骨表白了。
猜想這是骨哥沒有大腦的影響或者吸收自己血液的副作用,當晚付西汀乾脆一次性放了超額的血,想讓骨哥早點長腦子。
可惜,腦子是長出來了,骨哥卻不辭而彆。
付西汀也因此離開廢墟尋人,遇到了恬恬。
……
圓月基地的大火在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後逐漸熄滅。
“白骨、烏鴉……”付西汀還在圓月基地外。他想不通,感染區裡呆了這麼久的自己,為什麼卻一點變化都沒有呢。
放下滿心的茫然困惑,目測恬恬化為的烏鴉向旭日基地飛去,又想起之前車裡搜到了旭日通行證,付西汀決定去那看看。
人多的地方,或許會有骨哥的線索。
·
烏鴉在上空盤旋。
蒼老的議長推著輪椅,來到渡鴉下方的山嶺。
“沒有源頭的感染使人類異化,被迫迎來不可避免的死亡結局。”他聲音平靜:“但是,異化也帶來了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很多人都忘了,老人曾是基地的最強者。
深深吸氣,議長不再強行克製自己的異化程度,鋒利的金屬從他手心爆發性增長重組,使他全部的生命力化為一把足有20餘丈的射日之弓。
他說了人生最後一句話:“我第一次覺得,能夠異化是我的榮幸。”
離弦之箭,出。
“3、2、1——”
“點火,起飛!”
想到地球即將迎來的慘狀,飛船上的議員們滿心慶幸。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發表他充滿優越感的演講:“各位都是基地的頂梁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我們一定要在廣袤的宇宙中開辟新的家園,延續種族的曆史。”
眾人附和鼓掌。
突然,有議員發現不對:“我們怎麼還沒出太陽係,飛船故障了?”
“啊啊啊啊啊!”
異變突生。
演講的議員爆發出慘叫,獸耳和尾巴破開他的禮服,轉眼間完全異化,變成一隻嘶吼的野豬,在大廳裡橫衝直撞。
不止他一人,所有人異化程度都飛速上升,尖叫者改變形態,飛船失去控製,偏離航線,一頭紮進太陽中。
伴隨著飛船無聲的湮滅,太陽上,一隻覆蓋著鱗片的八足巨大海星睜開獨眼,將視線投向地球。
地球各地的人們也看到了那一隻巨大的獨眼。
“神明”用無比霸道的方式宣告:我們注視著你。
彆妄圖逃離既定的命運。
付西汀也看見了巨大的獨眼海星。
“怎麼感覺怪熟悉的。”他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