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這間普通的公寓,付西汀環顧落滿灰塵的客廳,目光落在一張全家福上。
一對年輕的夫妻甜蜜的笑著,他們五六歲的孩子站在中間,手裡拿著一輛小汽車玩具。
“這是……我?”付西汀抹去相框上的灰土,不確定的問:“我的父母……”
俞年:“你的父母都是教師,很恩愛。”他頓了頓:“在你七歲那年……他們因車禍去逝了。”
付西汀放下相片,走向隔壁的臥室。
開門的瞬間,他下意識隔絕了俞年視線。
不大的臥室,貼著L市及周邊地區的道路圖,除此之外,還有同一個人的……大量的照片,貼滿了牆壁,甚至是天花板。
照片上的長發少年有的板著臉,有的笑容燦爛,更多的是合照,這些照片時間跨度很大,小少年漸漸變成了青年,直到最新的一張,定格為文雅英俊的教授。
是“俞年”。
壓抑的氛圍填滿空間,讓付西汀有一瞬恍惚,他走到床邊,取下貼在床頭的一張便簽。
上麵用水筆重重記下:我一定會找到你!
目光移動,付西汀看見旁邊書架上塞滿整整一層的日記。
“骨哥。”腦內的鈍痛感越來越強烈,付西汀聲音輕微發抖:“可以暫時彆進來嗎?”
俞年沉默地關上門。
他知道,他隻能等待宣判。
深吸一口氣,恢複冷靜,付西汀按照日期,打開第一本日記。
【2030年8月9日,晴。
醫生叔叔說爸爸媽媽要離開很久。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記日記,以後爸爸媽媽回來,我就把日記讀給他們聽。
爸爸媽媽,今天的付吉也是最聽話的小孩!
2030年8月12日,陰。
陌生的叔叔阿姨來到家裡,讓我和他們回家。
我才不會走,這裡才是我的家!
我要是跟他們走了,爸爸媽媽回來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2030年8月13日,陰。
隔壁搬來一個酷酷的漂亮姐姐,長發飄飄,她看見我蹲在門口哭,還給了我棒棒糖,她人好好!
昨天的叔叔阿姨走了,他們說我不想走,可以繼續留在家裡。
爸爸媽媽,就算你們不回來,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2030年8月14日,晴。
被隔壁的漂亮姐姐凶了。
他說他叫俞年,是哥哥。】
付西汀突然想起一個酷酷的小男孩,在聽到被隔壁小豆丁稱呼為“姐姐”時,氣得眼睛都睜大了。
那年付吉七歲,小學二年級,俞年大三歲,跳級讀了初一。
剛剛經曆變故的付吉,被承擔了監護權,但不怎麼走心的親戚留在原本的公寓裡,隻每月雇人做飯打掃,支付撫養費用。
而付吉“賴”上了隔壁的哥哥,每次看見俞年出門,都會湊上前去,有時是委屈展示自己手指上不小心劃傷的小口,有時是給他分享一塊漂亮的石頭。
俞年雖然板著臉,看起來不耐煩的說“幼稚”,但還是會收下那些小石頭,然後變魔法一樣從兜裡掏出各種糖果投喂。
俞年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陰沉酗酒的父親,不知從何處搬家到這。
付吉喜歡和鄰居哥哥玩,但經常聽到隔壁傳來怒吼訓斥,還有玻璃被摔碎的聲音,因此一直不敢去他家。
終於有一天,付吉忍不住了,當聽到混亂的響動停止,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離開後,他敲響了隔壁的門。
“哥哥!”
沒有人回應。
但付吉知道俞年就在裡麵,正要繼續說話時,他發現隔壁大叔走得急,門沒有關死。
“哥哥,我進來了!”付吉悄悄踏進門檻。
客廳一片狼藉。
他看見俞年靠著牆,坐在地板上。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明媚的陽光,讓俞年整個人蒙在陰影裡,他尚且稚嫩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額角青紫,鼻梁上有一道擦傷。
付吉不知為何感到有些難過,突然轉身跑回自己家。
等再來時,小孩手裡拎著藥箱。
“哥哥,他是你的爸爸嗎?”
俞年感受到嫩嫩的小手碰到臉側,擦傷上一陣清涼,低聲說:“嗯。”
付吉語氣衝衝的:“你爸爸打你!不是好爸爸!”
“嗯。”
付吉想問俞年的媽媽在哪,但敏銳察覺到和自已同樣的氛圍,沒有問出口,說道:“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哥哥要跑得遠遠的,不要被抓到!”
“好。”
俞年的母親因病去世。
母親離開後,俞年開始蓄發,因為他和母親長得很像,留了長發照鏡子時,仿佛能再看到活著的母親。
而俞年的父親,那個自私冷漠的俞明,卻像是終於卸下偽裝,整天無所事事,酗酒鬼混。
後來,他賣掉母親留下的彆墅,搬到了L市的小公寓。
俞年一直聰明早熟,他不是沒想過搜集家暴證據,讓俞明喪失對自己的撫養權。
但是,當年母親為了和一無所有的俞明在一起,和家族斷絕了關係,俞年不想回到那個複雜危險的家族,也不想去孤兒院。
他在等自己長大。
回過神,麵前的小男孩認真握住他的手:“哥哥,我很怕黑的。”
付吉問:“我害怕的時候,哥哥可以陪陪我嗎?”
付吉想,這樣也許俞年就能少一點和他暴戾父親共處一室的時間了吧?
俞年低著頭,看著自己被小男孩握住的手。
暖暖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