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也任由江應隨心,沒選擇在富麗堂皇的大廳中莊嚴走完這一儀式,而是在私人莊園的草坪上完成。
方禾到的早,工作人員還在調試設備,擺盤甜點,江應在身邊玩手機,筆挺的西服更襯得他英俊帥氣,眉眼還是鋒利如初,帶著不羈的散漫。
江應好像從來沒變過,無論是經曆了什麼,有誰在身邊,他都是這幅模樣。永遠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能是他從沒愛過人,方禾想。
她一言不發地站在江應麵前,感受到陰影投下,江應才抬頭,看到來人後嗤笑一聲:“方禾,我以為你會帶著南絮來呢。”
“你閉嘴,不許你提起她的名字。”方禾聲音不自覺地高了一度,旁邊的工作人員不止往他們這裡投來眼神。
“行,不提就不提。你空手來的?”
方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應看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禮盒,忍不住笑了:“喲,方大小姐,你還這麼費心啊。”
她沒理會他的嘲弄,拿起包起身準備走人,離開前她回頭,看著江應:“你到底有沒有愛過她?”
江應眼中的玩世不恭被取代,恢複了淡漠,看向天邊,有一隻飛鳥很快飛過,又消失不見,了無痕跡。
“都這個時候了,重要嗎?”他反問。
“行,你最好真的彆後悔。”方禾點點頭,留下一句,“祝你以後幸福。”
江應不自覺抓緊了手裡的盒子,垂眼不知說給誰聽:“倘若我真心愛過她,又能怎樣呢。”
江家與梁家早已定下的豪門聯姻,哪能那麼容易就取消呢。他們不過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罷了。
江應準備把訂婚鑽戒套上梁芊芊手指上時,忽然覺得心裡一陣疼痛,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永遠離他而去了,一次都沒有回頭,也沒被挽留。
台上台下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他停下的動作,梁芊芊更是強顏歡笑地提醒:“江應,你該給我戴上的。”
他回過神來,壓下心頭翻湧的難過,繼續接下來的流程。儀式熱鬨非凡,最後江應喝得爛醉,他端詳著手裡的小盒子,沒注意到迎麵的工作人員,禮物就這樣被撞飛,完美的拋進了旁邊的湖裡。
江應酒醒了幾分,工作人員臉都嚇白了,一味說著“對不起”。他擺了擺手,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與此同時,南絮看到眼前走馬觀花的閃過各色悲歡離合,她意識昏沉墜落,終於在盒子沉入水麵的那一刻,燃儘了對神明最後的信仰,長久地熄滅了。
她意識最後定格在江應散漫的話語
——“江應,報應的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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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的葬禮上,江應沒有來。
或者說他已經不記得南絮這個人了,南絮死去那天晚上,江應發了一場高燒,醒來之後一切如常,除了關於南絮的一切。
人的一生都是這樣的,在不斷記起和遺忘中構建出光怪陸離,重要的內容在反複刺激下形成永久記憶,不足為道的事物隨著時間散去。
但不是所有的遺忘,都是無關緊要。
還有一種,極端痛苦下大腦開啟自我防禦機製,強迫性地開啟遺忘。
南絮是江應的骨中骨,血中血,沒人知道他在最靠近心口的肋骨上,紋著南絮的名字。所以在他接到南絮死了的消息時,不自覺地陷入了逃避。
他醒來後對上梁芊芊關心的神情:“江應,我知道南絮的事對你影響很大,但你……”
江應滿是疑惑:“南絮是誰?”
家庭醫生給江應做了全方位的各種診斷,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由於名叫“南絮”的人對江應來說太過重要,他在南絮已經去世的消息時開啟了自我應激,選擇性地忘掉了關於這個人的一切。
“那他以後還會記起來嗎?”梁芊芊有些急切。
醫生搖搖頭:“說不準,可能哪天他又自己想起來了,或者永遠地忘記。你們要進行治療乾預嗎?可能會加快他的恢複。”
“不用了。他不需要恢複。”梁芊芊笑著對醫生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送您。”
江定永遠不會知道,那把破碎的同心鎖旁邊還有一封信。
南絮用一生為她的神明曾經的問題寫下了答案。
江應曾經問她,“為什麼能一直愛一個人呢?”
——大概是已經深入骨髓的習慣。
因為愛就是俗套的日複一日,也是永遠的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