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植物。
奇怪但有效的揮劍方式。
一個古書中的詞語。
……
我將古書攤開在膝蓋上,順著黃鑽的指引找到一個陌生的詞彙——旅行。
它和“遠行”的意思有點像,但不一樣的是,它會回來。
我一知半解地合上古書,實在不明白這個詞創造的意義在哪裡,拜托,寶石人除了永在和離開,幾乎沒有第二種存在方式。
黃鑽隻是給我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沒再追問。
兩千四百五十七年的秋天,我們在緒之浜巡邏時發現了一個新同伴,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他,黃鑽在一旁悠哉遊哉地逗小朋友。
真是個壞家夥。
我仔細注意落腳的每一步和擁抱的力度,耳邊傳來黃鑽的呢喃,“鋯石,要謝謝帶你回學校的尖晶石哥哥哦。”
“還有黃鑽哥哥哦!”我跟著補上一句。
聽見我的話,黃鑽吃吃笑了,“你說這麼多人,他記不住的。”
“怎麼會記不住,我說上三四遍,他不就記住了。”
“你可省省吧,我抱你回來的時候,也偷偷說了好幾遍,你一遍也沒記住。”
我登時愣在原地,沒有從腦海裡搜刮出一點印象,隨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怪罪他,“肯定是你說得太小聲了。”
黃鑽也不推脫,“好好好我的錯。”他蹦蹦跳跳的,迎著落日餘暉向前走。我跟在後頭,注視他發光。
最後,我們把鋯石完好無損地送到老師手上,功成身退。
好死不死的,鋯石是個記性很好的寶石,他記得我,也記得黃鑽,一學會走路就四處亂跑,時不時來黏著我們。
我嫌他鬨騰,黃鑽便好性子地由著鋯石玩。月人來臨的時日總是占少數,所以通常情況下,我總是托腮看著他們,留一束餘光抓著天空,警惕月人的到來。
黃鑽會在我打盹時接替我,鋯石就會來鬨我,把花環戴到我的頭上,還領著黃鑽過來看。有時我是醒著的,但氣氛太好,我不忍心打破,便裝睡由著他們玩。
閉上眼,偷聽花香和笑聲。
驀然回首,我已是塵埃,連帶這些畫麵也被蒙上一層戳不破的霧。後麵的故事戛然而止。
結局究竟如何我已經不記得了。一粒塵埃能回憶起這麼多,大抵也是極限。
我最後一定是死了,被帶上月球,但是黃鑽呢?
黃鑽在哪呢?
黃鑽在哪呢。
黃鑽也化成了一粒閃著光的塵埃,他忘得太多,但他記得尖晶石離開那天對他和碎得麵目全非的鋯石說,“我去旅行了,好好活著,不要想我。”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一支箭貫穿了尖晶石的胸膛,密密麻麻的裂痕全部爆發,尖晶石又死去了。
黃鑽碎得提不起刀,他隻能在地上匍匐,一點一點靠近碎成一地的尖晶石,再一點一點撿起來。
手心的黃鑽和尖晶石碎片摻雜在一起,狼狽不堪。他抬起頭,雲端無數月人飄然而下,手中的木盆赤裸裸地昭示著他們令人作嘔的目的。
黃鑽跌跌撞撞地站起,瘋了似的衝向每一個靠近的月人,用身上每一處破碎的利刃消滅敵人。
可是啊,當他碎的失去一切,他也變成了尖晶石的模樣,一動不動。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忽然想,這次至少是和尖晶石一起離開的,倒也沒有那麼不甘心了。隻是真的很對不起鋯石,要是老師能及時把他救下就好了。
老師的到來及時卻不適時,救下了鋯石,連帶著他也完好無損地獲救,可是尖晶石隻剩下他手裡的一丁點。
醒來的那一刻,黃鑽想,為什麼沒被月人抓走?他的心裡忽地生出幾分怨懟,為什麼要把他也救下呢?
每一次都成為拖累,他真的受夠了……
但他不敢撒手說離開,他隻能苟延殘喘地拖延時間。往後的日子裡,黃鑽總是找沉睡的帕德瑪剛玉訴苦,訴苦但沉默不語。
“如果,我能和你一起沉睡就好了。”
恰巧的契機,從月球回來的磷葉石讓他萌生了去月球找尖晶石的想法。
可是看著月球上一地的寶石,像塵埃一樣,風一吹就沒了。黃鑽明白尖晶石沒有回路,他不是旅行,他遠走高飛,再也不會回來了。
多直白,多無能為力。
黃鑽一頭紮進粉碎機,跟上尖晶石旅行的腳步。
他再也不會醒來了,即使複原,他的靈魂也已經遠航,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