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予以的最後期限很寬裕,難說是否有他覺得公爵對奢華的洛林克宮感到不舍,於是給的“臨終關懷”。
對於這個不打算搞好人際關係,在貴族中算得上叛逆的弟弟,路易也不打算予以限製。
他隻是說:“小希利,你要照顧好自己。”
可在公爵聽來,諷刺的意味更重了。
他內心陰暗地想,是的,就是這樣,太陽王大人不至於繼續盯著這個不穩定因素,令完美的統治出現些不美滿的缺失。
“好,我會的。”多米尼克公爵興致缺缺的回答。
他完全堵死之後的話題,讓人無話可說。
一排聲勢浩大的隊伍就這樣啟程,沿途還有不知情況的平民在旁邊圍觀,有了餐後閒談的話題。
公爵對所選的領地情況有點樂觀過度。
他從小在這個環境中長大,最遠去過的不過是度假莊園、獵場等,無從知曉其他區域的道路會有多惡劣。
期間還麻煩事不少,如清點時有人失蹤,結果是和年輕貌美的村婦打得火熱外,還要克服起居不夠舒適、飲食不夠好等條件。
在到達所謂的“古代遺留”的城堡,也就是他的目的地時,公爵的悔意更是達到了頂峰。
確實是“古代遺留”,充滿曆史底蘊,足夠古老,也足夠令當局很長一段時間內拒絕將它納入準備修繕的清單中。
於是它因年久失修倒塌了一半!
“我不覺得住在陰冷潮濕的石頭中會舒服。”公爵抱著手,對著旁邊疲憊的莫格爵士說,“你得給我建個新居所。”
“噢,大人。”可憐的隨行爵士表情痛苦,他用手帕擦了把額頭,無奈地說,“我不覺得您帶出的存款夠建成……宮殿。”
年輕公爵喜好奢華舒適的風格,一般人都是知道的。
“誰和你說我要城堡或宮殿?”公爵輕蔑的反問。他從輕薄的外套中拿出一本寫滿字的小冊子,“我的要求不多,在參考部分建築後,我覺得我想要的“理想式”,也就是宅邸的層數起碼有五層,最頂層是我的,下麵再建個主臥。”
“對於您的要求,我們得和建築師商議。”爵士目光呆滯,像是一時反應不過來,“我記得教義上有說過——”
“去他的教義!我要的是健康、快樂、舒適!我又不是苦修,憑什麼要求我去受苦來換取天堂的舒適?這完全說不通!何況我的安逸不是上一世的苦難換來的嗎?你意思是我的生活還不夠好嗎?”
想起前世滿腦子都是工作和錢,渾渾噩噩度過的時間,公爵就感到心痛,一種難以撫慰的心痛。
他迫切需要點休息時間和樂子來平複自己的心靈。
“可那是肮臟的——”
“我記得有人不是搞出叫做顯微鏡,還是加大鏡的玩意?反正他告訴我,適當清潔有必要,它能防止汙穢之物在人身上瘋狂繁殖……事實上,它成千上萬,就同牲畜身上沾滿蒼耳一樣。”
“大人,我們是高貴的人,牲畜和我們是不能比擬的!”爵士麵色慘白,呼吸急促,神經完全是副緊繃的模樣。
他小聲建議道,“世上總有些沽名釣譽的家夥,或許他們是騙您呢!您不該相信這些專用於博人眼球的消息。”
“是真是假,去驗證不就好了。”
貴族的時間像海綿,擠擠就出來一點。
公爵撇了眼崩壞一半的城堡,它在夕陽下,彰顯出無法用言語描繪的殘破之美。
人造事物的毀滅與自然新生的融合可以是藝術品,它足夠人感慨。
這令他忽然起了興致,“現在我要觀摩古代城堡,這些問題你自己去想,我的要求就擺在這。”
任性的公爵哼著最愛的曲調,心情愉悅的走去廢墟旁觀望了。
“神啊,您怎會令我陷入如此困境之中呢?救救您可憐的信徒吧。”爵士摸著他戴在身上,據說能讓人運氣變好的小掛件,歎了口氣,同他的助手一塊回臨時搭建好的營地。
時間就在爵士和建築師的激烈討論,以及公爵的不斷提出意見,眾人痛苦返稿中度過。
一直住在帳篷是不可能的,他們買下幾間距離這最近的鄉紳的房屋,充當臨時的住所。
和莫格說完要求好像還是在昨日,公爵很快收到王都寄來的信。
“小希利,我委派給你的建築師,在從你領地回來後就一直向我訴苦,說你提出的要求讓他非常為難……”
讀到這段的公爵抬起頭,臉上露出嘲諷的笑,“管家,準備好寫信的用品。既然這家夥說我在為難他,那我乾脆就真為難好了。”
站在旁邊的管家不由得露出憐憫的表情,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的主人生氣的表現,所以這家夥有大麻煩了。
公爵雖然一般情況下很好說話,但一旦記仇,小心眼可是眾所周知的恐怖。
過去有人不長眼,結果被他記恨五六年,結局自然十分慘烈。
對公爵來說,不合理應該直接與他溝通,而非上報給國王。
管家將所需物品一一擺好在桌麵,還貼心的打開墨水瓶,讓公爵更方便使用沾墨。
他在信紙上如此寫到:
‘致我親愛的兄長,在得知這消息後,我深感遺憾。
因為他既知曉我不是好說話的人,卻還要這樣做,讓我很難以感覺不到挑釁的意味。’
寫完這段後,公爵拿起信,繼續讀下去。
“為此,我覺得你是否能給予他些許寬恕?畢竟部分要求實在很特殊,這令他可能沒法與同行交流……”
“胡說八道!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公爵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他嗤笑道,“彆以為我不知道,路易看我不滿很久,他就是故意的。”
“嗬。”罕見的是,公爵這次竟意外的仁慈。他沒再說,但不悅還殘留在臉上,“讓我們繼續看看剩下的內容。”
“你的住所不能失去王室氣度,所以它需要很長段時間才能建成,所以母親讓我給你提前準備樁婚事。請放心,那是位從小居住在修道院裡,不久前才出來的貞潔之女。”
像是一瞬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公爵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但怒火卻從他眼中熊熊燃起。
他沒有看向管家,而是把信扔到一旁,深吸了一口氣。
察覺征兆的管家立刻離開,並讓守在外麵的仆人也一同遠離。
書房傳出聲壓抑的吼叫,伴著物品被重重砸在地上破碎聲。
室內擺設摧毀得差不多後,公爵終於停下砸東西發泄的行徑,握著手裡唯一一杆幸存的鋼筆開始每日的禱告。
念完長長的禱語,他暫時平靜下來,但身上陰鬱勁卻足以讓想靠近他的人猶豫。
書房門再次打開,管家及時領著仆人收拾殘局。
公爵坐在座位上,虛虛凝視著空氣中一點,他壓低聲音:“我覺得我受夠了。我受夠那家夥了,可我隻能感覺到我的無能。”
“大人,生活總是會遇到些不順心的事。”管家勸慰道,“您既然生在王室,就得承擔身為它一員要做的事。彆繼續為此傷神了,或許事情會有轉機呢?”
“轉機?不,我覺得不可能。”公爵將指尖插.入他那柔軟的淡金色頭發裡,使勁地攪了幾下,痛苦地說,“婚姻、貞潔……或許在他看來,不過是場財富交易罷了。你還記得那條荒謬的法令被加強時,維安的表現嗎?”
“逝者固然值得懷念,但您不該一直記得他。”管家望著這位他照顧多年的主人,忽然發覺他從未長大,他還是過去那個固執的孩子。“生活總是這樣的,”他重複道,“它隻會讓我們去適應它。”
公爵不想再和他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他推開門,朝客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