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路濃不會不懂這個道理，這是每一個創作者的初心，但是在大規模商業化的情況下，作為統籌者，不得不為了更大的市場而妥協，從而在選擇的岔路口迷茫。

但是，如果連自己都不喜歡的故事，又何以打動人呢？即使是妥協，也有限度，而貫穿故事的內核，絕不能被外界的評價所撼動。

夜緩緩拉上帷幕，路濃把手頭的工作整合好，覺得到了下班的時候，然而他一打開手機才發現大事不妙。

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提醒欄被櫻燈、Bun還有神羅的消息填滿，他們的合租小群“巴彆塔遊戲民工今天吃什麼”消息顯示了99+的紅點。

櫻燈：“這個點了路濃還沒回來？什麼卷王策劃。”

Bun發了一串嘲笑的表情：“笑死我了，那家夥坐在伊甸旁邊不敢早走吧！要是我坐他那個位置，我也不敢準時下班哈哈哈哈哈哈！”

神羅：“剛才我走的時候看到他還在工作，就不好意思打擾他……”

Bun：“路濃！路濃！你再不回來夜宵可沒你的份啦！”

路濃汗顏，他在寫劇情的時候確實不喜歡被打斷，幾個室友知道他的毛病也愣是沒叫他一起回去，麵對室友們的陰陽怪氣，路濃抓耳撓腮了半天，隻得發了個表情包緩解尷尬。

“要走了嗎？”

溫和的聲音在路濃側方響起。

是林息曉，大約是旁邊的他也一直在工作，長時間沒有挪窩，導致路濃對時間產生了錯覺。放眼望去，除了路濃和林息曉的工位，工作室裡已經漆黑一片。

“你才剛來，就工作到這個時間，倒顯得我像個黑心的資本家了。”林息曉開玩笑般說道，“今天不是版本日，你的策劃案也不急著今天寫完，畢竟是下下個版本的幕間，時間還很充裕。這個點連程序和QA都回去了。”

“你住在哪裡，要不我送你？”

文案策劃在遊戲公司中確實不是加班頻繁的工種，比起需要處理各類突發bug的工種來說，文案策劃的工作量相對固定。但是寫作對於路濃來說並不像一種工作，而更像一種愛好，一種習慣，一旦沉進去就很難出來。

路濃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拒絕，“不用麻煩製作人了，我住的離公司很近，可以走路或者騎車回去。”

林息曉沉默了幾秒，似乎沒料到路濃拒絕地這麼乾脆。

“你似乎總是在和我保持距離，這讓我有點疑惑。”林息曉一邊給電腦關機，一邊將桌麵上的文件與畫稿疊好。

總是？這下輪到路濃一頭霧水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道標，是他一路追逐也想靠近的存在，他隻是……不敢和偶像靠得太近的類型。

“你之前說我們不認識，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證偽了這句話。”林息曉善意地對路濃的疑惑作出提醒。

路濃瞬間明白過來，林息曉是在翻舊賬。自己前腳否認他們兩人見過，後腳他們就在同學會上相遇了，這不是自己打臉嗎？

路濃沒想到林息曉會關注一個新員工這方麵的細節，但也不想讓自家偶像誤會自己刻意疏遠，這太離譜了。於是認命解釋道：“我高二的時候，你來之江一中開講座，那時候我們見過。”

話一出口，路濃就開始不好意思了。如果林息曉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纏著他問一些稀奇古怪的有關遊戲開發的問題，以至於工作人員把燈都關了，作為知名校友的林息曉卻遲遲不能離開，這就相當於明示自己自己在那個年紀就想要加入他的團隊，就像……某種含蓄的告白。

林息曉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他都記得。

路濃感覺六年前那個中二的自己被十分羞恥地審判了。

“一起走吧。”林息曉拿出車鑰匙晃了晃，自然的陳述不像是能讓路濃拒絕的樣子。

兩人從電梯裡出來，在去停車場的路上路過巴彆塔另一棟樓，從散步道往裡一瞥，路濃發現那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工作室。

這個點了，一個工作室的人都不回去？

林息曉看路濃很在意的樣子，解釋道：“這層都是《破曉之歌》項目組的，他們最近有個大版本要上線。”

路濃了然，他也是《破曉之歌》的老玩家，自然對接下來的版本心裡有數，“是‘水光之城’吧？這部分的劇情在之前的主線裡已經鋪墊過很多，劇情很值得期待，如果玩法革新做得好的話，應該會有很好的成績。”

林息曉給車解了鎖，發出“滴”的一聲，聲線淡淡：“巴彆塔內部是可以轉崗的，如果你想去《破曉之歌》的話，直接向我申請就可以。”

這個梗是不是過不去了！路濃內心吐槽道，他發現林息曉非常記仇，自己不過買了本隔壁項目組的設定集，有必要反複提嗎？

“我哪都不會去的，《破曉之歌》的製作人又不是你。”路濃這話沒怎麼過腦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等到話出口，聽在耳朵裡，才知道有多直白。

他平時一向儘力保持禮貌含蓄，唯獨不喜歡重視的人曲解自己追尋的理念。路濃摸不準林息曉的態度，分明多次給他超格的稱讚，卻又在這種地方質疑他對項目組的立場。

……您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