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濃並沒有被林息曉的寬容所打動，肝帝的屬性一上來，不做完這個階段的活就不想收工。這可是路濃獨立負責的第一個大活，他可不願出任何差錯，新官上任三把火，剛通過的案子還在熱情的當口，路濃想趁著這股勁兒再好好梳理一番。

不過他也沒打算在大晚上的拖著彆的組的人和他一起加班，他打算把需求都整理好，等這周的版本日結束再指派給對應的小組。

周圍的燈被一圈圈關掉，項目組裡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路濃也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劇情文案按照關卡都拆分好了，美術需求也大致都寫好了，剩下的工作就需要找其他組的人溝通了，看看係統那邊有沒有什麼要改動的地方。工作告一段落一身輕鬆，路濃小小地伸了個懶腰，預備打道回府，而這時候林息曉卻還是巋然不動。

林息曉注意到路濃的動作，分給他一些關注，“弄得差不多了？”

“嗯，剩下的明天找美術和係統協商一下。”路濃以為林息曉打算驗收他的工作進度，卻沒想林息曉接下來的話全然與工作無關。

“餓嗎，一起吃個夜宵？”

一方麵路濃確實餓了，一方麵現在他不太想拒絕林息曉的邀請，今天他和風染對立，站在自己這一邊，他是承了一個巨大的情的。此外，他想了解有關他的更多事。

“可以一起嗎？”於是他試探性地應下這個神奇的邀請。

林息曉用指尖挑起車鑰匙，“當然，我請客。有什麼想吃的嗎？”

“我不挑的，不過有點想吃肉。”

“同道中人。”林息曉讚同，“我帶你去個地方。”

“那下次我請。”路濃補充道。

路濃說這話是有小小的心機的，職場講究人情和有來有回，留下一個“下次”的口頭約定，是為下一次兩人獨處巧立名目，不僅正當還充滿禮節性。

聽到路濃這麼說，林息曉沒說什麼，隻是彎了彎嘴角。

林息曉一手嫻熟的車技在S市深夜的街道中七繞八拐，隨口問道：“考駕照了嗎？”

“大學的時候考了，不過沒怎麼上路。嗯……也沒車。”路濃尷尬地摸了摸頭發，之前他查過林息曉的這輛銀色的跑車是邁凱倫，車身上塗裝了遊戲裡的logo，設計排版令人舒心，如果不是路濃對那些形狀過於熟悉，大概會以為這輛車本就如此，像這樣的跑車，價格大概在七位數往上，路濃作為工薪階層，這類造物對他來說可望不可即。

坐在副駕駛，路濃覺得屁股發麻，雖說不是第一次坐這輛車了，這種微妙的適應感，讓他有種沾染了精英的氣質的錯覺。

“沒事，工作幾年之後會有的。”林息曉安慰道，“不過在S市，有時候開車不如公共交通方便。”

路濃覺得並沒有被安慰到，雖然巴彆塔開的薪資很有競爭力，對於在S市購置房產卻也是杯水車薪，而如果沒有房產，買了車也沒地方停。

最終林息曉拐進了一個小巷，在了一家看起來頗為熱鬨的店門口穩穩停下。

隔著馬路，路濃就能聞到一股很重的油煙氣，裡麵夾帶著濃鬱的肉香；很有存在感的是一塊花花綠綠的招牌，上麵印著幾個大字“蘭記大排檔”。路濃身處這個空間，感到一種違和感：這個地方和林息曉那台價值不菲的邁凱倫出現在一個場景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到了。”林息曉停車熄火。

“是小林啊！”看到林息曉從車上下來，門口忙活的一位中年婦女便很熟絡地上前搭話，看樣子是老板娘。

“還是老幾樣嗎？”

林息曉看向路濃，從桌上拿起一張菜單，指了幾樣菜，“這些都是我常點的，你有什麼要加的嗎？”

路濃是南方沿海人，挺中意海鮮的，“就這些好了，您是老主顧，我相信您的口味。”

“那就還是老幾樣。”

“好嘞！”老板娘響亮地喊了一嗓子，朝著廚房吩咐到，“小林的老幾樣！”

雖然夜已深，大排檔裡的座位還挺滿的，林息曉和路濃轉了兩圈才撿到一個剛有人離開的雙人座。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林息曉開啟了話題。

路濃自然是點了點頭，並少量反思了一下自己臉上展現出的迷惑是否過於明顯。

“以前我經常和趙綾他們來這裡吃燒烤。”林息曉自顧自地說下去，“完成一個研發周期的時候來吃一頓，遊戲正式上線的時候來吃一頓，大版本更新完來吃一頓……”

路濃靜靜地聽著，那是屬於林息曉和他的友人們的故事，但是這種懷念的語氣昭示著那些朋友到底沒有和他一起走到現在，否則以林息曉在巴比塔的人脈與地位，現在和他坐在一起的或許另有其人，而不是邀請一個新人聽他回憶往事。

“一開始趙綾根本不肯來，老趙他從小錦衣玉食，看不上這種平民小吃，一定要去吃法餐。不過最後還是拗不過我們人多勢眾，一臉苦相地來了，最後明明吃得很開心，嘴上卻不承認。”

林息曉止住了話頭，沉默了一會兒，路濃也很識時務地沒有接茬。

大排檔上菜很快，肥美的生蠔分為兩碟，一邊上麵蓋滿了蒜蓉，一邊則糊了一層芝士；小龍蝦同樣是十三香和蒜蓉的雙拚，除此之外還有烤雞皮、烤牛蛙、五花肉和臭豆腐。

晚飯距今已經過了七八個小時，路濃早已饑腸轆轆，挑了兩個看起來很肥美的生蠔，用勺子把肉整個挖下來送到口中。

林息曉也沒客氣，很高效地解決著桌上的美食。

“那個時候，是很開心的。”林息曉解決了最後一串烤雞皮，明明是在吃燒烤大排檔，他的吃相卻很斯文，嘴角幾乎沒怎麼沾上油。

“真羨慕啊。”路濃由衷地感歎道，憑借自己對巴彆塔從零發展到現在的了解，大概都可以想象出，那是一段多麼燦爛而熱血的人生。

“彆羨慕，很多時候，那些耀眼的人也隻能陪你走過很短很短的一段路，慢慢的大家的想法就會變得不同。而你在某個時刻一回頭，他們就不見了。”

這句話暗含太多無奈，甚至有些沉重，路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搭話，隻能選擇沉默。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林息曉看著路濃，“如果是你的話，或許那樣耀眼的路會向前方無限延伸吧。”

一大桌肉食都被消滅殆儘，這頓宵夜也到了尾聲。

“我送你回去吧。”林息曉拿出手機結了帳。

在深夜，即便是S市的道路上，車輛也很稀疏，回程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銀色的邁凱倫就停在了長興苑的地下車庫。

平時在這個點，即便是夜貓子的Bun他們，也差不多到了睡點。不過這個周末是中秋節假期，幾個人老家離S市都不遠，不到兩小時的車程，於是一下班就坐著深夜高鐵回家去了，路濃也不用擔心太晚回去吵到他們。

家裡沒人，自然不會有人給路濃開門禁，然而，路濃一模口袋，空空的觸感讓他感覺心裡一涼。

包裡呢？也沒有。

他忘帶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