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路濃剛想問遊俠,他究竟想表達些什麼,遊俠卻徑自越過他,門道狹窄,路濃本來就站在會議室門口,離踏出會議室僅有幾個身位,遊俠這一強行通過,不免撞了路濃一下,力道不小,路濃的肩膀磕在木製的門框上,瞬間吃痛。
路濃用左手揉了揉肩膀,非常無奈。
即使他知道在職場裡和同事、上級公開對立會弄得不好看,他也無法容忍自己的作品被剽竊後被改得麵目全非。即使林息曉沒有替他說話,站在他這一邊,也許會麵臨更嚴重的孤立,他也同樣會這麼做。
如今,《天堂執行人2》的劇情不破不立,而他有信心讓它“立”。
經過會議這一折騰,也基本到了下班的時間。
白塔的圖標在不斷地閃動,路濃一打開策劃大群,林息曉編輯的公告就彈了出來。大致內容是,簡述了遊俠過度借鑒的錯誤,以及將幕間故事的策劃案更換成路濃的版本。
雖然在大群裡策劃們清一色地回複“收到”的隊形,實際上項目組裡早就炸開了鍋。文案組的兩個新人和文案組長神秘消失了一個下午,隨後連製作人都參與了會議,大家本來就在猜測是不是劇情方麵有什麼大的革新,又有PM說其實會議室是那個叫路濃的新人開的,一時間猜測眾多,沒想到製作人親自出來坐實了這個驚天大瓜。
路濃才剛入職,一些老員工並不會找他搭話,而同期就不一樣了,他們會把心裡的好奇一股腦地都問出來,於是他一回到工位就麵臨著室友小群的轟炸。
櫻燈:“頌者!快快快,我要知道一手新聞!”
Bun:“我看伊甸那公告的意思,是說你發現遊俠那貨抄襲你的策劃案,然後你開了個會議室把文案組長和遊俠叫去,和他們硬剛還成功了?”
神羅:“文案組長之前傳的那個案子居然不是頌者的……”
櫻燈:“是啊是啊,我也以為是頌者寫的那個,我沒在策劃大群裡,是我們組長傳到美術群的,看到那個公告的時候簡直了,這信息量也太大!”
麵對幾個人的追問,路濃也不打算隱瞞這件事的具體過程,就簡略地把遊俠的情況和自己論證的過程描述了一下,總算是滿足了舍友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櫻燈:“我剛才去飲水機灌水,路過三號會議室,看到遊俠一臉黑地出來,還撞了你一下!”
Bun:“??還有這種事”
神羅:“這人真是小心眼……”
Bun:“不是,我記得他好像是美國名校研究生畢業的吧,也算人中卷王了,結果就這素質?”
櫻燈:“說實話,我覺得他就會是那種非常刻薄的甲方,一堆要求說不清楚還要你反複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出了問題就甩鍋給彆人的那種……希望以後彆接到他開的的原畫單子……”
Bun:“希望以後彆接到他開的係統單子……”
神羅:“希望以後彆接到他開的數值單子……”
櫻燈:“樓上的兩位在乾什麼jpg,我尋思文案策劃也不管你們那一塊吧,你們還是折磨程序員去吧。”
Bun:“哈哈哈哈哈,這不是跟隊形嗎?”
雖然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但是遊俠在會議結束時說的那句話仿佛有一種魔性,仍然盤桓在路濃腦海中,雖然真實性存疑,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在意……或許問問他們幾個會有線索。
頌者:“我想問你們個事。”
Bun:“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路濃複述了一遍遊俠的問題,“你們覺得他說得‘那個人’指的是誰?”
櫻燈:“為什麼我覺得這句話有種宮鬥劇的味道,渣男皇帝伊甸最愛的皇後離他而去,而我們可憐的頌者就是他白月光的替代品……”
神羅:“截圖了,一會兒發給伊甸”
櫻燈:“救命啊,不要!我口嗨而已啦!”
Bun:“完全摸不著頭腦,我覺得他就是被你懟得很沒麵子,這種程度的簍子沒準能直接讓他過不了試用期,他一個高材生覺得十分屈辱,所以說這種話來惡心你。”
櫻燈恢複了正經,“如果卻有其人也不會怎麼樣啊,如果也是文案策劃的話,頌者也可以和他學習嘛?不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的話,大概也不會是你們那個文案組長,今天她從會議室裡出來之後一直黑著臉……”
也是,一個已經上線的遊戲就像一座未完工的大廈,有人打地基,也有人為其添磚加瓦,大廈的建造者們或許會流轉於不同的項目,但是他們的勞動成果卻早已成為這座巨物的一部分。
無論誰曾為這座大廈作出重要的貢獻,路濃都是現任的建造者,他所要做的就是摸透這座建築的每一個結構,吸收它的架構原理,在此基礎上讓這座建築愈發趨近完美。
不過,他所感到遺憾的是,他的加入似乎有些太晚,沒能參與這座大廈從草圖開始構想的過程。理智告訴他這樣的想法太過貪心,曾經的他覺得隻要能加入巴彆塔,成為其中的磚瓦就足夠了,而現在他的欲望卻不受控製地膨脹了。
想要參與更多,想要親自構建雛形,想要成為林息曉所架構的虛擬大廈中,最核心的那一枚軸承。
路濃不由得將視線轉向林息曉,雖然從高中開始就在遠遠地仰望著這個人,他笨拙地追隨著這個閃光的身影,但是實際上自己並不了解有關他的事。
有關巴彆塔的發家史早已被路濃翻來覆去嚼了個遍,巴彆塔一開始隻是一個體量很小的獨立遊戲團隊,由社長林息曉和幾位美術、文案、程序組成,總得來說不會超過20人的規模。
因為一代遊戲的成功和趙綾的賞識,巴彆塔才逐漸脫離小作坊的生產模式,逐漸走向工業化和商業化的道路。
趙綾和林息曉是大學同學,趙綾的家族原本是做房地產的,對互聯網行業沒什麼投資經驗,自然是不支持兒子貿然涉足陌生的領域的。而趙綾才不管這些,他書讀得不算特彆好,但是遊戲玩的真可不少,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於是瞞著家裡給巴彆塔投了不少錢,巴彆塔有了充足的資金,才逐漸有了如今的規模。趙氏集團看小兒子乾遊戲乾得風生水起,也就任由他繼續留在這個行業。
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千裡馬與伯樂的故事,這二人直到今天也依舊是巴彆塔的兩大核心巨頭。試問,哪個獨立遊戲人不希望遇到這樣一個誌同道合的富二代好友呢?
最初的幾位知名的美術如今都擔任著重要的原畫崗位,而其他的初創人員由於不像原畫會署名,或是有自己的個人微博,玩家們也並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否還在巴彆塔任職。
大多數初創公司遠不及巴彆塔這樣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失敗的項目。在遊戲行業創業就像賭博,頭部作品獨占大部分的收入,一個成功的遊戲腳底下踩著的是數以百計的不溫不火的作品。
即使是大廠,也不知道一個斥巨資研發的項目上線之後的結果是暴死還是成為爆款。因此像巴彆塔這樣從學校裡走出來的團隊在業內稀缺而可貴,而此時的路濃卻永遠無法參與到那段旅程之中,也無法體會那段路的艱辛。
和誌同道合的人一起站在熱愛的行業的頂峰,這種事真是棒呆了啊!
“怎麼了,是還有什麼問題嗎?”林息曉伸手在路濃麵前虛晃了一下。
壞了,想的太入神,視線沒收回來。
“沒,沒什麼。”
林息曉輕笑,“不要太有壓力,今天也不早了,這個版本時間還充裕,明天再弄也來得及。”
林息曉這個人長得斯文,笑起來有一股奇特的感染力,春風拂麵的。大概在校園時代,他也是那種會被很多人默默關注的風雲人物吧。
“我還是再做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