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息曉被路濃浮誇的語氣逗樂了,路濃亞麻色的頭發手感很好,他享受著指縫中的手感,一時間舍不得拿開,“聽你這說法,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嫁女兒?”
路濃恢複正經,“這麼說也沒錯,角色確實和孩子差不多,無論從付出的精力來說還是投入的感情來說。”
將畫冊翻閱完畢,路濃將文件夾妥善地塞回原位,繼續興致勃勃地在林息曉的豪華書櫃裡淘東西。
向東邊看去,櫃子裡有關各體係的神話和架空學科如煉金術、占卜、神秘學的專著有不少,這方麵就是路濃的專業領域了,在這方麵的收藏,他還是有信心超過林息曉的。
繼續往前看,書櫃裡有一個防塵的盒子,和林息曉的其他收藏不同,擺在容易拿到的地方,這是一個不透光的亞克力防塵盒,能夠擋住書脊上的書名信息。
值得買一個防塵盒用於收納的書籍,顯然特彆重要,這個盒子在一眾大大方方擺在外麵的書列中格外顯眼。而特地選了不透光的款式,大概是為了不讓上門拜訪的客人看出裡麵裝的是什麼,而放在這個位置,大概是為了林息曉自己能夠方便拿取。
“這裡麵放的是什麼?”在眾多收藏中擁有如此超然的地位,路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能在伊甸心中有如此分量。
而林息曉在看到路濃所指的物品瞬間,卻神色一僵,剛才說著要把角色交到路濃手中的溫和神色一掃而空,並微微側身擋在書櫃前。
林息曉這一舉動有些反常,表情也十分不自然,帶著刻板的嚴肅,有著將人拒絕於千裡之外的疏離感。
“彆看,隻有這個你不能看。”林息曉語氣有點冷。
林息曉拒絕的態度很明顯,而路濃也領會了林息曉的意思,他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那是林息曉的領地意識,即便現在路濃被允許進入林息曉的領地外圍,一旦觸碰到他不願意和人分享的部分,此前營造的一切善意,都會在一瞬間瓦解。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你是比不上那個人的。”遊俠的話恰到好處地出現在路濃的回憶裡。
雖然林息曉是《天堂執行人》的絕對主導人,但是身為美術卻不可能對所有的工作大包大攬,在一代遊戲的初期,應該有不少隊友為他提供支持。這個人其實在玩家群體裡有過猜測,因為在林息曉的團隊中,程序、美術都有署名,而唯獨編劇是沒有署名的,很長一段時間,主流觀點都認為,一代的劇情是林息曉本人親自撰寫的。
直到某一次遊戲雜誌《法米遊戲》對林息曉進行專訪的時候,林息曉提及自己隻負責部分設定,完善世界觀以及劇情的另有其人,玩家群體中才開始熱烈討論那名神秘的編劇究竟是什麼人。
以林息曉最初的團隊裡的人數來看,各個崗位的配額應該都隻有一個人,那麼應該有某一個人,是負責幫助主創細化世界觀和人物故事的。而那個人,現在大概率已經在其他公司任職了,畢竟如今擔任主文案的風染,是二代上線之後一段時間,才離開之前的古風網遊項目,加入巴彆塔的。
會和那個人有關嗎?
路濃在內心嘲笑自己,這是在進行什麼無畏的比較嗎?自己就是剛加入巴彆塔的新人,怎麼就那麼自戀,試圖把自己和初創元老放在天平的兩側呢?況且盒子裡的東西也並不一定就是小說或是設定資料,說不定其實是林息曉自己不願給彆人看的黑曆史草圖……
對於創作者來說,一切非創新的作品都幾乎是無意義的,那隻能被稱為整合,或者類似於論文中的“文獻綜述”,是一種機械性的勞動。路濃寫小說這麼多年,深知在閱儘萬卷之後,在那基礎上想出不同的點子有多快樂。
因此,從很早開始,他就有超越的野心,但是,《天堂製作人》最初的世界觀與人設是這個巨大的虛擬世界的地基,現在遊戲出到二代,甚至還有許多外傳作品,那都是從根基上延伸出的枝椏,需要其支撐才能夠生長。
那些文字就如林息曉的畫一樣,是他從小仰望的存在,是在圈子裡被譽為神作的傳奇,是難以翻越的一座高山。
他能越過去嗎?
答案當然是未知的,但是不試試怎麼會知道。
無論那個人是誰,他都不會認輸,一代的文本是他讀過無數次的故事,是他視為道標的遊戲的精神內核,因此他要熱愛,也要對抗;就讓他用故事,與那位進行跨越時空的對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