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彆提她!”數值組長拿胳膊肘推了一下奧丁,小聲喊道。
旁邊的美術組長夕燒拚命給他使眼色,而奧丁卻渾然不覺,仍自顧自地往下說,“聖夜走了以後,咱們項目組的劇情就一直也沒什麼好評,風染的水平就那樣,老是弄一些邏輯正確但是沒勁的東西,要我說她就不懂廣大人民愛看什麼,屬於是脫離市場了。”
“頌者小弟,我……看好你!”
奧丁說完這一句,就昏昏沉沉倒在桌上了,看樣子是喝得太多了。
而餘下的人也陷入了安靜,美術組長夕燒拿眼神瞥林息曉,顯得小心翼翼,而林息曉卻靜默不語,從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想法,隻是吃著碗裡的菜。
餐桌上,不了解情況的人一臉狀況外,而知道“聖夜”的組長級彆和老員工卻都選擇沉默不語,“聖夜”就像一個禁忌的名字,讓原本熱鬨的的氛圍驟然下降到冰點。
直到有人提起了某個大廠最近新做的出海遊戲,餐桌上的氣氛才逐漸回到了之前的狀態。本身菜上齊了,這頓小型聚餐算是接近了尾聲,又聊了下彆的內容,眾人很快遺忘了這段有點詭異的插曲。
夜幕四合,熱鬨散去,路濃跟在林息曉身後,踏著月色從辦公樓裡出來。
“我現在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路濃握緊雙手,心中的熱誠有點難以抑製,“伊甸,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聯係川井宏之的?”
林息曉雖然不像路濃那樣表現明顯,但是從表情還是能看出他現在心情很好,剛才係統組長那句話帶來的影響也已經消散,他用二指推了推眼鏡,有些無奈,“如果你問的最早的那一次,那大概要追溯到《天堂執行人2》的在研期間了。”
“那時候我們雖然對遊戲品質有自信,奈何巴彆塔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廠,更何況遊戲還沒有上線,郵件自然是石沉大海。”
路濃有些謹慎地繼續提問:“即使是川井宏之提出的要求,您今天早上才告訴我這件事,不怕我把事情搞砸嗎?”
林息曉伸出手,本想摸路濃的發頂,最終卻在他發尾處略微停頓,轉而往下用指尖輕輕拍了拍路濃的肩膀,說道:“不怕。”
“畢竟你是這個劇本的作者,能用故事打動川井宏之的人,並不需要臨時抱佛腳吧。”
林息曉那一句不假思索的“不怕”,讓路濃猝不及防,像是要把他心中抑製著的什麼勾出來一般。
“路濃。”
林息曉再次叫了他的本名,而不是他在巴彆塔的花名。
路濃心中微動,這是林息曉第一次有人這麼喊他。林息曉喊他名字的發音很好聽,那個人的語調總是謙和溫潤的,很容易讓人沉進去。
他停下腳步,側頭看向林息曉,等待著他的下文。
深秋的夜風撥動著中庭淺淺的觀賞水池,很是愜意繾綣。
“今天早點回去吧。”林息曉說。
“可是還沒到下班時間……”路濃有些驚訝,他設想過林息曉下文的內容,卻沒想到竟然是讓他早些回去。
“你昨天在公司睡,最近又是這麼多工作壓在一塊,沒怎麼休息好吧。”林息曉表情很認真,“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曾迫切地想要接近理想。”
林息曉像是在懷念某事一樣,“但是,人不是機器,在一段時間過度燃燒的話,在某個時候或許就會提前失去動力,心和身體,總有一個是會累的。”
“這個行業,是一個燃燒熱情的行業。”
“我知道了。”路濃輕聲說。
這些話,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有點潑冷水的意思,他剛做成了一件事,自己的mini又在關鍵的開發期,林息曉這麼說,顯得有些打壓熱情,而和一名新員工說這些,也不是很符合正常管理者的行為邏輯。
“那麼您要回去嗎?”路濃問道。
林息曉眸色一深,“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這不是很狡猾嗎,路濃心想。林息曉這樣說是對員工的人文關懷也好,自己卻也片刻不歇,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永遠都隻是林息曉的追趕者,隻能把對於他出格的那一點心情壓在心底。
這是一個要燒掉一些什麼的行業,路濃心裡很清楚,因為他並不是從入職開始就在燃燒的,而是從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他的生命中不能沒有故事,所以他將時間像丟入無底洞一般丟入創作中。
對於剛才酒桌上的插曲,路濃其實有了大致的推測。從策劃組長的話中可以得出,“聖夜”應該也是文案策劃,並且是在風染之前就在巴彆塔任職的。
“無論你怎麼努力,都是比不上那個人的。”
路濃腦海裡無端閃過遊俠那天在會議室門口對他拋下的這句話,作為新人的他知道些什麼嗎?是風染告訴他的嗎?
他又想到,林息曉允許他隨便翻看藏書櫃中的所有設定集,卻唯獨不讓他打開的那個神秘的藏書盒。
似乎一切蛛絲馬跡都指向那名名為“聖夜”的文案策劃,那個人像是《天堂》的一段塵封的曆史,她留下的痕跡宣告著曾經的成就和不歡而散。
“謝謝您的關心,伊甸。”路濃的腦袋有點重,或許是酒精的作用讓他現在極具表達欲,他也沒什麼障礙地把那些想法無比順暢的表達了出來,“但是我想追上你,想成為能和你並肩的人,所以我不可以輕易停下。如果奧丁前輩提到的那個人曾經是《天堂》的劇情基石,那麼我也想做到,不僅要做到,我還想做得更好。”
路濃話音落下,林息曉的表情變得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