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的!”
“第八具屍體了!”
“這刀功了得!骨肉分得這麼乾淨!”
領頭的給了身旁人一腳:“你還誇上了,知不知道加上先前發現的屍體,一共死了多少人了?”
“四十九具白骨!四十九個孩子!”副手比劃著,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沒一會,被踹了一腳的人又開了口:“這不會是吃小孩的妖怪吧!”
“去去去!這世間最妖的就屬人了,還哪裡需要什麼妖怪!趕緊挖!”領頭又給了那人一腳。
天快亮時,才收了隊,共計五十五具屍體,全是小孩。
陳子歌心情沉重,拖著步子跟在於懷身後,於懷停下等他跟上,然而他也跟著停下,於懷走,他也跟著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沒一會,於懷受不了,停下腳步,直接殺到陳子歌跟前,拉起他的手腕,並排而行:“這不是一兩天能破的案,你急也好,難受也好,都沒轍!”
陳子歌頓住。
“跟我回去,好好吃飯,好好睡一覺,再一起查案!”於懷拉著他的手腕不鬆:“不然你這精神頭,也查不出什麼來!”
陳子歌垂眸,任由於懷拉著往回走。
他已高燒多日,天亮退燒,夜裡又會複燃,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這一睡,睡到了夕陽西下,陳子歌醒來時,恍惚去了趟很遠的地方,若不是看到桌上的芥菜包子,他會覺得自己也是個虛無縹緲的存在。
於懷的鋪位空無一人,不知去了哪裡。
他出了很多汗,換了身青衫才打開門。
院子裡,換班回來的人都一臉倦容,急著各回各屋。
通常是兩人一屋,大都是關係好才一屋,雖然也有例外。
“我告訴你,老子早就不想和你一個屋子了。”
“你以為我多想。”
“走啊,找頭換!”
“自己找罵去!傻子!”
“你罵誰傻子!”
......
陳子歌拿了桌上的芥菜包子,留了張字條便出了門。
上頭給了任務,重點排查京中的酒樓酒館,據說是仵作最新發現,屍骨沾了些香菜沫子。
還真是吃小孩的妖怪。
他負責的這條街,一共2家酒樓,4家小店,小店分彆賣的是燒鵝,燒雞,包子,烤豬蹄,還有一家妓院,玉漱閣。
兩家酒樓,陳子歌先重點排查,在暗中看完掌廚師傅的刀功後,心中失落,刀功雖好,但比起那屍骨上一絲肉沫都不剩的功夫,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咬了口芥菜包子,就來到了烤豬蹄的店。
“小哥,要來個豬蹄嗎?”店家停下砍豬蹄的刀,望來。
陳子歌搖頭。
“那你看什麼?”店家一臉不滿,豬蹄砍得更凶了。
毫無章法,不是這個。
陳子歌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就趕往烤鵝店。
這家店他再熟不過了,於懷愛吃。
“又來給於懷帶燒鵝了?”李伯是個鰥夫,對逝去的妻子一直難以忘懷,終身不再娶。
陳子歌本想擺手,又改成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五十文放在李伯手裡。
李伯麻利地切好燒鵝,裹好,紮緊就遞了過來:“趁熱吃,皮脆!”
刀功一般。
陳子歌拎著燒鵝,先後去了另外兩家店,也是一無所獲,最後回了院子,將燒鵝放在桌上,正轉身,於懷便回來了。
“臭小子,沒白疼你,來坐。”於懷拎了壇酒回來。
陳子歌擺擺手,示意自己還要再出趟門。
於懷倒是沒攔。
他在自己負責的街上,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最後一家一家店又仔細查了遍,依舊一無所獲,這才心灰意冷回了屋。
夜裡,他又燒高了,人感覺快要被熬乾了。
不知誰給他喂了水,然後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聽到於懷與隔壁的吵架聲,似有似無,斷斷續續,傳入耳中,莫名覺得心安,他又睡了過去。
夢裡,他看到一柄刀,刀如行雲流水遊走於骨肉之間,將骨肉分離得乾淨,可怎麼都看不清那人的臉,想不起在哪見過。
一股苦味蔓延開來,誰在給他喂藥,他試著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張嘴,你是要燒死嗎?”於懷聲音裡帶著焦急,仿佛一年前,他剛撿到自己時一樣。
陳子歌不是他的真名。
隻是於懷說繼續叫子川,與過往斷不掉,不如換個名。
有個新的開始。
陳子歌於懷。
聽著就像一對難兄難弟。
於懷是個天塌下來都會笑著的人,隻有他偶爾盯著他看,看到他裝不下去時,於懷才會罵他一頓。
聽老人說,於懷是打小在錦衣衛長大的,可是這人身上卻養出了彆樣的情懷,就是愛多管閒事,平時愛救個貓貓狗狗,生平還撿了自己這麼個豐功偉績。
他從不問自己來曆,也不問自己何時會走,似乎自己生來就在此,往後也哪都不會去了,陳子歌有時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篤定。
他頭一遭知道錦衣衛也有空子可鑽,就他這麼個來曆不明的人,竟然也混了個差事。
天明時,燒終於退了。
嘴裡的苦味散不去。
晨曦照在他半邊臉上,他緩緩睜開眼,就見於懷和衣趴在他的床邊,呼呼大睡著,一邊手還握著包什麼東西。
陳子歌想起身,剛一動作,於懷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