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寒對此嗤之以鼻,怒道:
“胡說!明明是我精心算計,苦心經營,才一步一步坐上妖尊之位!
你可知我當初受過的苦?你可知我當初受過的難?
身份? 權利?
嗬,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爭來的!
若不是我深知保命之法,生存之道,這裡哪有你的立足之地!”
修世笙一時語塞,莫折卻是靈光一現,倏然插口道:
“辛寒你莫不是忘了,你所謂的保命之法,生存之道,正是我當初賜與你的!
當初你化性之時,我親手翻了一本生存咒冊,親手賜給你的一道保命之法。
若不是如此,你辛寒又怎會成為妖族當中最另類的那一個,且還脫穎而出到能坐穩妖尊之位?”
辛寒兀地抬起頭,神色茫然中有些慌亂:
“胡……胡說!”
顯然,辛寒氣虛了!
她不停的回首往生,諸多種種便就如同走馬燈似得一幕一幕浮現。
往事這種東西,最容易翻出來的,大多數都是不理想的那些事,而那些事一旦翻出來,事主也最先給出的情緒反饋,一般不是懊惱,就是後怕。
自然而然的,辛寒越想越膽戰心驚,越想越是滿目恐懼。
修世笙聞言更是悲從心來,且一發不可收拾:
“祖母,當初大伯利用我來威脅我父親母親,後來,父親又利用我威脅梅仙師,如今,如今就連祖母,也要不管笙兒的死活了嗎?”
修世笙就像是個向長輩訴說委屈的孩子似的,一瞬間將成年男子的隱忍全都丟之腦後,繼而嚎啕大哭起來,似是要將攢了一輩子的委屈統統哭出來。
自此,辛寒臉上的驚疑慌亂終於煙消雲散,強撐的鎮定也離析瓦解,隨之而來的,是一絲愧疚神色。
片刻後,兩滴清淚自眼角劃過:
“笙兒……”
可見,再離經叛道之人,也是有些許溫情在身上的。
抽噎之中,修世笙又道:
“祖母說母親看不到,可在笙兒看來,母親她看的到!”
本以為隻是說的什麼煽情話,修世笙卻是突然一指鳳凰塔:
“祖,祖母你看,母親不就在鳳凰塔裡看著你嗎?”
辛寒聞言立刻看向鳳凰塔,目光所見,鳳凰塔竟一點一點脫離辛寒手心,升到當空後映射出諸多人影,皆是一張張熟悉的臉。
有她的護法修天野,修天野麵露愧疚且膽怯,甕聲甕氣道:“妖尊!”
辛寒身子一個踉蹌,不可置信道:“天野?”
有她的準女婿修天齊,修天齊臉色微紅,略顯局促的躬了一禮:“妖、妖尊!”
還有她的囡囡,安和!
安和先是白了修天齊一眼,輕嗔道:“叫母尊!”
而後,視線投過來,歡快的朝著辛寒招了招手:
“母尊!”
辛寒的脊梁骨一下子像壓了萬千均重量似的,彎的到極致,臉上也是老淚縱橫,哆嗦著嘴唇上下來合,好半天才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
“哎~”
淚眼朦朧間,她的安和一下子笑開了:
“母尊快來!”
眼見辛寒胸部幾個大起大伏,目光一瞬間變得迷離:
“哎,好,好,母尊這就來…… ”
辛寒的聲音越說越緩慢,越說越蒼老,越說越沒有氣力。
她一邊哆哆嗦嗦伸出一隻手夠向安和,一邊蹣跚的腳步向安和走去:
“這,這就來母尊 ……這就來 ”
直至手搭在安和身上之時,聽的辛寒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們一家 ……終於團聚了!”
莫折終是不忍,在背後出聲提醒道:
“辛寒,你真的不打算說一說嗎?"
辛寒身姿未動,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安和,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長不大,即使當了媽也長不大大抵,在當娘的眼中,孩子無論多少年歲,都是沒斷奶的娃娃。
良久,辛寒歎了口氣,似是與眾生和解,也與自己和解了:
“算了,不說了,也沒什麼說的!”
話畢,鳳凰塔開始極速運轉,飆風肆虐,光亮大作,使的在場之人紛紛睜不開眼。
修世笙從知白眉間脫離而出,迅速飛至鳳凰塔前,看似在作彆,其實,也是想團圓吧!
他突然悟出,生命隻是兩段永恒死亡之間的短暫插曲,
而哪怕在這插曲裡,有意識的思想也存在過並且隻能存在一瞬間。
思想,隻不過是長夜當中的一星閃光而已,但這閃光,就是一切!
大約一盞茶後,四周消歇,陸壓握住莫折的手,走在鳳凰塔前,麵對天下眾生,一字一句道:
““嗔”字--破,三屍--解!”
一眾諸神的魂靈恢複神智,紛紛閃爍不止,似是在說:“恭賀道君!”
可這,的確沒什麼可賀的!
梅雲司攙扶著知白:“看來,沒事了!”
知白緩緩點頭,輕歎口氣,氣歎到一半,折在半空。
知白看見,父神,母神,乃至於鴻鈞老祖,同時走到鳳凰塔左右,再次站成五行包圍之勢,與二人方向微一點頭 --陣起!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