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對眾人的奚落,蘭亭倒是秉著一向無所謂的態度,畢竟在這盛京,暗處有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隻等他的動作,零陵書院有兵符這件事,此刻也早以為蘭亭打上了一個香餑餑的標簽。
反倒是一旁的方駱,卻明顯沒有他這般沉得住氣,看著這麼多閒來無事的公子哥上前奚落,此時的他更是早已怒火衝天。
不顧眾多小廝的阻攔,便想穿過人群,嘴裡更是罵罵咧咧道“你們誰啊?來挑事的不?也不打聽打聽,這條街是哪家的?”
“哪家的呀?”聞言,李楠隻用眼神輕蔑的掃視了方駱那一身普通的裝扮,當即語氣就分外不屑起來“怎麼,如今我們這,這麼多人,你又是哪家的?得罪得起我們?”
這話說的著實不好聽了點,便是蘭亭聞言,也皺起了眉頭,語氣冷硬的開口道“李公子,這是京都。”
“是啊,可那又如何?”李楠聳聳肩,無所謂道“實話告訴你蘭亭,我們此次可是去拜會今科狀元,祁聞秋,祁公子!”
“唉,你我都是同窗,如今看你落魄,我也是於心不忍,這樣吧,你若是求我,我便大發慈悲,帶你一同去見見世麵!”
眼見著李楠還要蹬鼻子上臉,蘭亭也立即收起了一開始的客氣,手中的墨筆向下重重一拍,濺起的墨汁,就很不恰巧的沾到了還來不及撤開的李楠身上。
當時就嚇的對方立即嫌棄的退開。
而蘭亭見此,則是直接冷笑道“祁公子?原本在下心中對他還甚為欽佩,不過依今日所見,物以類聚,想來蘭亭是與他無緣了。”
“你!”李楠聞言氣急。
狠話誰不會放了?隻是在那無聲的對峙中,這一句話就像是煙火燃放前的火星,油鍋沸騰時的水花,威力大到幾乎在一瞬間,便點燃了戰火。
直接跳過了劍拔弩張的氛圍,眼見雙方就要動手,方駱這人,更是首當其衝,一把就順過手邊一杆鐵鍬。
那神情姿態,大有一種橫掃七軍之勢。
慌亂間,四處驚散的百姓,拉偏架的公子哥和一個倍受欺辱的落魄書生。
多麼完美的欺壓現場啊,眼見如今這番情景,以宋修明為主的幾名小廝,也是逮到機會就一把從人群中,將蘭亭推搡到自家公子麵前。
隨著耳畔的嘈雜聲漸漸被人隔開,蘭亭也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先發製人道。
“宋兄你們今日來,究竟意欲何為?”
話落,宋修明也不氣惱,依舊謙謙君子的模樣與身後的混亂倒是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蘭亭兄,這話嚴重了,隻是今日這番場景,你該也是見到了吧?”
蘭亭不動聲色道“什麼意思?”
連落塵聞言,立即接話道“意思就是說,蘭亭兄此次落榜,人儘皆知,在這偌大的盛都,就如同李兄這樣的人很多,蘭亭兄你若是想未來仕途通暢,今日之事不在重演,那……”
蘭亭“這是在威脅我?”
“可在下也早已言明,未曾見過二位想要的那個東西。”
言下之意,便是無論如何?都絕不妥協。
即便這世道正如他們所願,蘭亭隻是個毫無背景的落魄書生,即便這盤以天下為棋的賭局已能開盤。
但被迫入局的他,依舊拚儘全力的緊握住手中最後的主動權。
都說螳螂捕蟬,在一切尚未有定論之前,誰又能保證,自己一定是那個下棋之人呢?
隻是麵對蘭亭這番早已說爛的措詞,聽到的人,卻顯然不信。
世上之事未必空穴來風,但凡有利可圖之處,尤其是像兵符這樣誘人的餌,即便錯殺,也絕不可放過。
更何況,在如今這一番情勢下,京都連宋兩家是姻親,□□宋貴妃把持權柄,前朝太子年幼,懷安王以一己之力,掌控戶部禮部欽天監禦林軍,如今一番科考,勢力更是滲透翰林院。
唯有兵部,自聖上舊疾複發後,便一直被長安長公主把控。
也是因此,零陵書院手中的兵符,也成了他們如今最好的突破點。
當下宋修明便笑著讓出身後一條道,出口的話不僅點明了他當下的處境,也同樣又是另一種施壓。
“蘭亭兄,話,可彆說的太死,更何況如今,你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考慮考慮幫你的那個人吧!”
話落,順著他的刻意指引,蘭亭的目光很快就能鎖定的此刻正被圍堵在人群之中,被許多家小廝打手左右拉扯,卻依舊英勇不敗的方駱身上。
“你想用他來威脅我?把李兄當槍使,你們宋家就不怕得罪李府?”
宋修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誰又有證據呢?一切不過你情我願,在書院中,也向來是李兄與你不睦,奈何我們多次勸解,也一直都無濟於事。”
話落,眼看著對方搖頭歎息,故作為難的模樣,蘭亭麵上的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如今再見此情景,心中隻能暗罵一句,無恥!
他們就是算好的,刻意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便料定蘭亭一定會因此選擇妥協。
“再好好考慮一下吧,你也知曉,如今這般,隻是不願得罪日後的盟友,畢竟書院的傳說,我們一向敬畏,但……你若依舊油鹽不進,那便怪不得我們,不念同窗之誼了。”
一句話落下,好似占儘了所有的優勢,而留給蘭亭,是那條由旁人指定好,無法進退的直路。
隻可惜,蘭亭一直覺得,宋修明還是太過自負。
臨行前,先生曾有囑咐,此行萬事不可出頭,隻可惜,先生想違抗天意,背著所有人,護他一世周全。
但蘭亭自十年前,書房外的那半宿晚風,便已經吹的兩個人小鬼大的小家夥,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
棋局未開,既是被迫入局,他又為何不能做那執棋之人?
“宋兄你又何必牽連不相乾的人,就如今這般條件,在下若不心動,那豈不是辜負了王爺一番美意?”
???
宋修明聞言,心中忽然升騰起一抹不安,在他的印象中,蘭亭不是一個這樣容易妥協的人。
當下不由疑惑“你同意了?”
“那……先把東西給我。”
話落,一步兩步三步,隻見宋修明的身影慢慢靠近,蘭亭藏在背後的手中,也忽現鋒芒。
銀針寒光,在某一個角度上,發出一個極其細微,並叫人難以察覺的光點。
所以說啊,宋修明苦心孤詣的隱藏在書院這麼些年,也的確以他的才能印證了許多有關書院的傳言,可他,卻終究沒能了解蘭亭。
因為不擅武藝,卻對醫術方麵頗有造詣,蘭亭更加清楚的了解,人體七百多個穴位中,有哪幾個,是絕對不能觸碰的死穴。
下一刻,就在宋修明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整個人也順應著這種不安,忽然停下腳步時,卻已經晚了。
隻見電光火石刹那,蘭亭快速上前,一把拉過兩人之間最後的那一點距離,緊接著,那根致命的銀針,就已抵在了對方的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