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許是被楊小夏的語氣神態所感染,原本還立在一旁的祁聞秋,也忙放下手上的藥簍上前詢問道
“怎麼了?”
眼見蘭亭一副毫無反應的模樣,目之所及依舊在那紮滿銀針的小臂上方。
額角卻有細細密密的汗珠,一點一滴的沁出,麵色不似正常的紅潤,竟透出一點病態的蒼白。
心下也沒來由的驚慌。
忙俯下身,抬手在蘭亭眼前揮了揮,輕聲詢問道。
“蘭亭?你怎麼樣了?說句話?”
詢問聲落,卻如石沉大海,未有回響。
這下,看的一旁的楊小夏真的慌了神,滿目焦急道“完了完了,不會真紮出事了吧?讓我看看,合穀,勞宮,魚際……”
“哎呀呀,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穴位嗎?這麼多針,到底是哪針有問題啊?”
說罷,楊小夏是一邊在研究,另一邊卻又急的抓耳撓腮。
所謂名醫名醫,也不過是在諸多實踐經驗中,堆積出來的,以至於古來便有,久病成醫這一說法。
疫病爆發時,之所以難以控製,除了病程發展迅速,也是因為病況新穎,此前未有記載。
天下間,當一名醫者遍尋古籍,便隻剩兩種解法,不是在書中尋到相似的病例,便是在書中添上此人的事跡。
蘭亭今天的這一番舉動,也隻不過是在沒有用現有的病患的情況下,以自身為例。
此刻,除卻耳畔的紛擾,蘭亭正全神貫注的感受,針尖紮在皮膚上,所帶來的疼痛。
在短暫的起伏後,正如潮水般漸漸退卻,隨後漸漸轉變成一股酥酥麻麻的腫脹感,似平素金針過穴般,沒什麼旁的異樣。
這才在心中長舒一口氣,沒有急著回答身旁兩人的疑惑,隻默默的抬手將銀針取下。
隻是他的這一番舉動,倒是嚇的了剛剛湊近觀察的楊小夏,隻見他一個身形不穩,整個人重心向後一倒,下一刻,便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雙手撐地的少年,突兀的瞪大了眼睛,滿臉寫著驚魂未定。
驚詫的眸底,好似明晃晃的寫著幾個大字,詐屍啊!
見狀,站在離他不遠位置的祁聞秋,忙下意識的上前,關切道“小心點,你沒事吧?”
聞言,少年才如夢初醒,搖了搖頭,又用雙手拍拍沾了灰的衣飾,這才囫圇爬了起來。
小心翼翼的湊近道“蘭,蘭亭?”
蘭亭心下明了他們在憂心著些什麼,當下也隻是一邊拔著紮滿小臂上的銀針,一邊淡定的答複道。
“我無事,隻是方才處於關鍵時期,不好向你們作答罷了。”
說罷,將所有針灸針帶,複又放進衣袖,起身繼續道“說來也是運氣,泗水這病,與我從前在書院時,看到的一本古籍中,有一種病例中患者的表現,極為相似。”
“二者之間,均有腹瀉,嘔吐,起疹,高熱,脫水等症狀。”
“正巧,前些日子,我於王叔身上所施下的幾針,看似有用,這才想著是否能往這個方向,繼續鑽研。”
話落,其餘二人隻能表示理解。
但觀蘭亭額間還未來得及拭去的汗珠,打濕了幾縷碎發,貼在麵上,再配上剛剛因疼痛,還略顯有幾分蒼白的氣色。
怎麼看都有一種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病弱美人的即視感。
也難免令人擔憂許多。
祁聞秋“你說的這我知道,隻是蘭亭,剛才看你的樣子,著實是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了。”
說罷始終不放心的繼續叮嚀了幾句,語氣中,滿滿的就是一副關切師弟的好兄長形象。
“蘭亭,我知曉要研究出對症的解法,終究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你要拿自身用以嘗試,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
“但若是過於危險,你也一定不要藏著掖著,獨自一人承擔,實在不行,你也一定要記著,還有我們。”
說罷,祁聞秋雖是一副大義,目光灼灼,心中全無懼怕的模樣。
隻是,突然被他一道提起的楊小夏,聽了這話後,原是還想本能的點頭,但驟然回過味後,方覺出他話語中的不對。
當即左看看右看看,將目光在蘭亭與祁聞秋中間來回掃視,身體上的動作卻是很誠實。
隻見他連連擺手,腳步更是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嘴裡還喃喃道“彆彆彆,這……還是不了吧?”
見他這副模樣,祁聞秋心中隻有歎息,唯有蘭亭,仿若一瞬間被踩中了笑點,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好啦,還用不上你。”
說罷,語氣一轉,繼續道“況且在苗疆,藥穀相繼落沒後,天下的門派,醫者,還有幾個會用活人嘗試那些不確定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