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過後,蘇絳河回到容城中心區桐花路的家中。
這裡地處容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周邊的商鋪寸土寸金,母親留給蘇絳河的小房子就在網紅店和老字號商鋪後不遠處的開放式老小區內。
老房子之間的間隔窄,蘇絳河回到自家所在的單元時,前麵那幢樓邊緊貼著停放著一輛陌生的廂型車。老小區的住戶隻有一小半是固定的,那些不固定的都是在這裡租住的年輕人,小區內停放的陌生車輛不多,但也不算太奇怪,蘇絳河便沒有再關注這台車。
回到家,蘇絳河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剛才加過好友的高特助並沒有再發消息來,她輕笑一聲摁滅了屏幕。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期待那位晏總是認識的人,看到她落魄的模樣,所以先讓助理加了好友來送溫暖?
那顯然不可能,一個走的時候連口信都沒留下,十多年來杳無音信的人,怎麼可能還記得她的模樣?
做夢也要有個限度!
蘇絳河從冰箱裡拿出昨夜煮的咖喱,放進了微波爐。
天色暗了下來,廚房正對的那幢樓已亮了好幾扇窗戶。
她探過身子看向窗外的天空,冬天的月亮要到半夜才升起,容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大都市,光汙染讓位於市中心的蘇絳河很難通過肉眼找到幾顆星星。
如果把現在的自己比作月亮,那一定是月初的新月,亮麵很少,暗麵居多。
“叮”,微波爐定時加熱停止的同時,門鈴響了起來。
透過貓眼,蘇絳河看到門口站著意想不到的來客,她不耐地皺了皺眉頭,隨手拿過一條披肩,套著老棉鞋打開門走了出去。
來人是隻比蘇絳河大十歲的繼母,趙秋蕙。
她穿著C家的千鳥格羊毛外套,腳上穿著一雙永不過時的紅底黑麵高跟鞋,手上拎著像是小型化妝箱一般的手提包。
這十足的貴婦模樣與老破小樓道的環境格格不入。
蘇絳河走出房間,就把門合上了,她站在門前,絲毫沒有讓人進去聊的意思。
“小河,你爸破產了。”趙秋蕙塗著阿瑪尼唇膏的嘴唇微微撅起,保養得宜遠看還像二十許的她,擺出了楚楚可憐的模樣,這一套或許能俘獲不少男人的心,卻在蘇絳河這裡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我知道,前兩天陳律師就聯係過我了。”蘇絳河表情冷,語氣也冷,此刻的她雙手環抱在胸前,防備著趙秋蕙。
“你,簽了?”趙秋蕙斜著向上看了眼自己的便宜女兒,頗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一下就把方才楚楚可憐的扮相全部拋卻,徒留下貪婪的殘屑,“你倒是想得穿。”
蘇絳河輕聲冷笑,趙秋蕙這個演技,難怪當年在容城附近的影視基地混不出頭。這小媽的演技差歸差,眼光倒是可以,在與資方吃飯的時候一眼相中了彼時剛剛成為鰥夫的蘇興邦,免除做小三的“勞役”,一步登天做了蘇絳河的後媽。
嫁入蘇家之後,趙秋蕙憑借她稀爛的演技,成功地離間了因為蘇絳河母親離世而關係每況愈下的蘇家父女,讓蘇興邦把蘇絳河趕去國外的寄宿學校念書。
蘇絳河自然恨過趙秋蕙,一度認為是因為她的挑撥離間才讓蘇興邦把自己趕出國的。
慢慢地,用十六年來從未體驗過的另一種視角看著周圍的同學與他們的家長,看著自己卡上隻夠支付學費的金額,她明白了,所有惡毒後媽的背後總有一個不想負責的冷漠生父。
她掃了一眼眼前扮作高貴闊太模樣的女人,微微抬起下巴,“你也簽啊,簽了之後他的債務、公司的債務就跟你無關了。”
蘇絳河一提到這個,趙秋蕙就來氣,蘇興邦那個狗男人婚前根本沒有贈與她任何資產,她名下甚至沒有一套房,簽署那份協議之後,除了一些珠寶還有那些專賣二手肯定不值錢的服飾鞋包,她帶不走任何東西。
趙秋蕙臉上流露出一絲惱怒與憤恨,她瞥了蘇絳河一眼,繼女那副冷若冰霜、事不關己的模樣,教她心態失衡,這些天她如此焦灼痛苦,憑什麼她還能雲淡風輕?
“你恐怕不知道吧,那張協議隻能保證你不受到法律所認定的那些債務的追討,蘇興邦可還有非法借貸呢。哦,是了,部分債權人聽到蘇興邦跑路,公司申請破產,把債權賣給討債公司了。”
聽到討債公司四個字,蘇絳河眯了眯眼睛,她那冷淡的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麵出現了裂紋,她早就不是那個不諳世事,認為報警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天真孩子,在國外她親眼見過同學被所謂的助學貸逼到退學、甚至自殺。
她不太了解國內的討債公司大概是什麼樣子的,但這種灰色產業都大差不差,遊走在法律邊緣,掌握了一切不觸及法律底線卻能把人逼瘋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