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晚點,飛機抵達合都機場時,已經是晚上七點,晏沉的焦慮直增不減——實時定位停止在國道的某一段,之後就再沒有移動。
高一和結束了與邊區合作夥伴的對接,快步走回晏沉身邊,“邊區那邊已經安排好地陪了。”
“不去高原了,我們直接從合都機場離開。”晏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在高院的某醫院停留一段時間後,就上了國道,我推測她應該是下高原了。不知什麼原因,定位分享在五六點的時候中斷了,你幫我一起看看,她最有可能去哪家醫院?”
高一和將定位停止時的地點輸入自己的手機,他將視圖縮小,分析過後,他得出了蘇絳河最有可能去往的平原城市,就是兩人所在的合都。
“晏沉,你也覺得她會來合都就診?”
這大概是高一和最佩服晏沉的一點,就算情況再緊急,他也能保持理智,分析當下的局麵。
晏沉點了點頭,很快他一貫冷情冷淡的麵具出現了裂紋,“我很害怕,自己分析錯了,萬一……”
他不敢放任自己設想下去。
“邊區那邊的地陪一定經常遇到高反嚴重的人,我去問問他。”高一和拿出電話,撥通了剛剛拿到的一串號碼。
她究竟處於何種絕望的境地,才會給自己發送求助信息?
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嗎?
抑或是,她隻是死馬當活馬醫地發送了可能提供救助的所有人?
定位為什麼會中止?難道是她停在了那個地方出了事故?
晏沉設想過蘇絳河可能遇到的危險,卻不是今天這一種。
高一和很快帶回了幾個備選答案,也聯絡了合都分公司的負責人,“半小時後,車輛就會在出口處接我們,帶我們去當地最有可能收治急性高反病患的醫院。我們趁現在先去吃點東西吧。”
……
為了不讓一直開長途的路餘陽過分擔憂,蘇絳河主動提出坐在副駕駛上,一路上她時而清醒時而昏沉。
她厭惡閉上眼睛之後,陷入那種無法控製身體的狀態,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路餘陽聊著過去一年在旅拍中遇到的趣事。
“那天,油量表已經快到底了,可我偶爾一回頭,居然看到了‘暖夜燈柱’①!”蘇絳河的聲音很輕,莫名紅腫起來的眼皮聳拉著,路餘陽還是能從她的話語中體會到當時的欣喜。
“當時如果停下來拍攝的話,那點油很有可能支撐不到加油站,你猜我怎麼做的?”
路餘陽能體會到蘇絳河幽微之處的體貼,自從上車以來無意識緊抿嘴唇的他露出了微笑,“我猜,你把車往路邊一停,就下去拍照了。”
純粹的熱愛尤為吸引人,這大概就是他會注意到、喜歡上蘇絳河的原因。
“答對了,但是不加分。”蘇絳河的聲音依然很虛弱,卻比下午那陣好得多,“下去拍了將近一個小時,那點油居然真的撐到了加油站,所以,我真的很幸運……”
她在安慰自己。路餘陽十分確信這一點,他重複了一遍:“是的,你很幸運,而且會一直幸運下去。”
蘇絳河無意識地重複了路餘陽的後半句話,聲音卻一點點輕下去。
路餘陽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他想:自己不想等了,生怕告白後連朋友都做不成的顧慮,在此刻變得不再重要,他隻是不想留下遺憾。
看著蘇絳河的狀況,路餘陽變得格外敏感,他暗自咒罵自己烏鴉嘴。
不會有遺憾的。
蘇絳河自己也不知道,意識是從哪一刻起斷開了與現實的鏈接,她覺得自己像是跌入了粘稠的黑水之中,這不明的黑水裡,隻有痛苦的回憶。
“睡吧,媽媽不會有事的,明天會跟你說早安……”
她的嘴唇乾裂了,發白的死皮支棱在她曾經紅潤的嘴唇上。
她的手很溫暖,不是現實意義上的溫度稍高而感到的舒適,畢竟她的體溫比自己低一些,是因為這兩個小時一直在掛水?還是空調溫度太低了?
“我不冷,你不用調高溫度,你會熱的,休息一下吧。”
媽媽勉力舉起自己的手,想要放到蘇絳河的腦袋上,她趴在媽媽的床邊,把腦袋主動伸到她的手掌下。
“已經很晚了,明明還要上課,為什麼來守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