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不要理會這種人,唉算了,真煩人。”蘇絳河撓了撓鬢角,眼神飄忽著,也不直視陸其,語氣有些焦躁,她跺了跺腳,“算了,到時候再說吧,等我想好了。”
陸其直覺蘇絳河要說的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見她如此糾結,他也不忍心在此刻追問,順從地應了一聲。
細細想來,陸其從來沒有違抗過自己的意誌,隻要她不想說的,他統統不會問,小到測驗的成績,大到同家裡人吵架的理由;兩人甚至沒有發生過爭吵。
隨著年齡的增長,蘇絳河在青春期激素的影響下,心思總算變得敏感了些,她隱隱覺得陸其一味地順從自己,這樣的朋友關係有些不對勁。
見蘇絳河苦惱地低著頭,陸其錯身經過她去追那個滾到邊線之外的足球,將偷跑的足球找回之後,他回過頭找尋蘇絳河,她已不在原地,在女生的呼喚下,蘇絳河快步回到了女生練習的地方。
她的步伐仍然輕快,陸其覺得困擾蘇絳河的多半是她所鐘愛的那款奇葩口味巧克力停產了這種事,畢竟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她用誇張的語調,甚至擠出了兩滴眼淚,來表明學校外的便利店再也不進勁酸跳跳糖,或是昨天的電視劇大結局是bad end的悲傷。
陸其一開始會覺得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見多了之後,他覺得她這種行為簡直就像《狼來了》故事裡的小孩。
這一次,狼真的來了。
人們總認為用簡訊的方式告白或是分手相當輕浮,就像是無所謂的、手指輕巧打字後的單方麵告知。
事實上,還存在著另一種情況——發出訊息的人根本無力當麵承受對方的反應,不論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反應。
這一天,林嵐女士沒空接他們,兩人結伴乘地鐵回家。
一路上,蘇絳河的情緒十分低落,寡言少語的陸其根本想不出安慰她的辦法,也找不到有趣的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隻能安靜地待在一旁。
蘇絳河看著早已對自己的感傷免疫的陸其,心頭忽然湧上一種賭氣般的報複性想法——等你聽到消息難過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安慰你!
與其說絕對不會安慰,不如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正是因為無法麵對陸其失落的神情,無法麵對他無意識流露出的、如同落水小狗般的眼神,蘇絳河才會用傳紙條的方式把壞消息告訴他。
蘇絳河用鑰匙打開了自家的房門,在陸其剛把鑰匙塞進門鎖孔後,迅速把口袋裡被手汗濡濕的紙條戳進陸其的虎口,他愣住了,手指卻做出了蜷縮起捏住紙條的下意識反應。
確認他拿到紙條後的蘇絳河躥進了自家房門,她看著客廳裡擺放的打包紙箱,鼻子泛酸,忍了幾天的蘇絳河還是把臉埋進臂彎裡哭了出來。
陸其捏著那張紙條,怔怔地站在原地,鑰匙就這麼塞在鎖孔裡,沒有轉動。
腦海裡劃過諸多畫麵,那些發生在學校的紫藤架下的、大禮堂後的、操場邊、籃球架旁的故事,都被他在腦內鍍上了一層柔光。
他轉頭看了眼隔壁緊閉的房門,勾起了嘴角。
在門口喂了一會兒蚊子後,陸其才打開防盜門走進屋子,他鄭重地將紙條放在餐桌上,去衛生間洗了手擦乾淨,才拿起紙條,展開。
【我要搬家了,以後不能跟你一起上學放學了。不過,我們還在一個班啊,周末我也會經常過來跟你一起玩的,又不是轉學了。】
紙條上的言語跟這張紙片一樣看起來輕飄飄的,卻讓陸其在那一刻體會到了入墜冰窟的感覺,窗外的蟬鳴十分嘈雜,把陸其的腦子攪成了一團亂麻,他反複閱讀著紙條上的文字,仿佛無法理解它的含義,直到視野被湧上的淚水模糊。
這天,陸母回來得比平日早得多,不過晚上十點,陸其甚至沒寫完作業,她便推開了房門,甩掉了高跟鞋,罵罵咧咧地把手裡的包甩到地上,很快她又把包撿起來細細檢查。
陸其從寫作業的飯桌上抬起頭,注意到母親今天穿著一條黑白格子,看起來樸素又保守的連衣裙,雖說她每天回家少有心情好的時候,可今天的她心情似乎更加糟糕。
“還沒寫完作業?都十點了,這不是浪費電嗎!”陸母借題發揮,大聲地宣泄自己的情緒。
進入四年級開始,作業量就已經超過了四五個小時就能處理掉的範疇,隻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陸其都在隔壁寫作業,陸母又幾乎不會在十一點前回家,所以她從來不清楚小學高年級課業,早就比他們那個年代繁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