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抬手輕置案上茶盞,手下發出一聲輕響。
他又對外麵的兩個少年道:“你們兩個是這麼幫我攔人的?”
程驚鴻滿腔不服氣:“我哪有什麼問——沈無憂你做什麼,你給我撒手——”
屏風外的聲音漸漸消了,房門重新合攏,洛久瑤微斂眼睫,退回到竹簾的影中。
沈林狀若不經意的探一下耳後,溫度仍有些灼手。
他正了正身形,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人已走了,殿下有什麼話想要說與臣聽?”
洛久瑤也學著他正襟危坐,神色認真:“我想先同大人說好條件。”
沈林點頭:“殿下請說。”
洛久瑤:“若我所言能幫得上大人,大人該給我些好處才是。”
沈林:“那要看殿下說些什麼。”
洛久瑤看向聘單。
沈林垂眼淺掃過:“這件東西臣早已知道,並無價值。”
“行宮請辭的掌事吳茂,家在涉州的山康縣。”
洛久瑤眨眨眼,確定這消息是他想聽到的,“前往涉州最近的路線是在贍水的碼頭乘船向南,船隻中途會停在杞榆縣,屆時換乘前往涉州的貨船為最優解,不過貨船逢兩日才會駛出一艘。”
“大人若想尋他需得快些,耽誤太久,恐怕就隻能到河裡撈魚了。”
沈林拾起桌上聘單瞧了一會兒,視線卻沒聚焦在那張紙上。
良久,他將聘單折起,收在手中:“吳茂的命並不稀罕,尋他隻為證實背後之人。不過臣有些好奇,依殿下之見,什麼人會急著跟到船上,斬草除根?”
洛久瑤:“那要看是誰的刀更快些了。”
沈林輕笑:“殿下說的是。”
洛久瑤:“幫人幫到底,我想大人行事不便,便自作主張尋了太子妃幫忙,傳一封信給唐家小妹。”
沈林目光微頓:“唐折衣?”
洛久瑤點頭:“我知唐折衣借著探望祖父母的名義去尋沈大人的兄長,太子妃傳信穩妥,這個法子再保險不過。”
“雖年關將近,大人卻不必太過擔憂北地,正如你所言,北地尚需要沈家,陛下不會輕易有所動。”
言罷,她抬指沾了茶盤中的水,在案上描畫幾筆。
沈林垂眼,目光再次不受控的看向她手上細布。
洛久瑤抬手拂去水漬:“隻此一言,也是我想說給大人的。”
沈林偏過視線,忽而問她:“殿下沒有用臣給你的藥。”
已過了三日,若用過傷藥,她身上的傷都該愈合了才是。
洛久瑤一愣:“什麼?”
她沒想到沈林突然問起此事,手下微頓。
沈林轉而道:“殿下讀過《周易》?坤上離下,殿下想說,暫時相安,隻需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洛久瑤點頭:“大人解的是。”
沈林收好聘單。
“殿下為何助我,又想要什麼好處?”
洛久瑤拄著手肘,掌心托在頰側,就那樣瞧著他。
她頰側因寒意所染的薄紅早已消退,淺淡的眼瞳被氤氳的水霧蒸得濕軟,眼角略略垂下,看起來無害又溫順。
“其實我沒什麼想要的。”
她彎了彎那雙微濕眼睛,“我隻是為了謝謝你呀,沈林。”
沈林眸光微動。
“臣受之有愧,殿下該有所求。”
洛久瑤瞧著他,似是想了一下,忽而傾身過去。
再次靠近,她清楚察覺到沈林的脊背繃得很緊。
目光掃過他微顫的睫羽,纏著細布的手徑直伸向他腰間。
沈林手腕微抬,本能的想攔住她將觸到玉佩的手。
可他隻是曲起指節,頓住動作。
洛久瑤將玉佩握在手中。
她知道這玉佩於沈林亦或於沈家的重要性,更瞧見了他的猶豫。
可沈林沒有阻止她。
洛久瑤摩挲著白玉上的蓮花紋路,懵懵懂懂的瞧他:“我想要這件好處,你願意給我嗎?”
沈林愣了一瞬。
若不是玉佩除他與父兄外再未經他人手,他幾乎以為洛久瑤知道它的作用。
可她拿著玉佩,笑意就含在眼睛裡,望向他時的雀躍絲毫不加掩飾。
像是躍動著一層細碎明亮的光。
於是沈林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洛久瑤輕笑。
她知道手中玉佩能做什麼。
沈家的家傳蓮花佩,不在沈停雲的身上,而在沈林的身上。
隻有沈家人知道,這小小一塊蓮花佩堪比軍令,可調遣沈家明暗守衛,號令沈家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