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前些年去往啟國和親,除了洛久瑤,尚在燕京的隻剩與五皇子洛久琮一母同胞的六公主,洛久瑄。
洛久瑤記得,洛久瑄體弱多病,一年中有半數時間都在宮中抱病不出。
前世洛久瑄與鄭王世子定親,卻未能等到出降,便在一場動亂中杳無音訊。
即使無法前來,太子妃還是細心的為她留了位置。
門前嘈雜,洛久瑤側首,看見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與秦征定親的那位——賀尚書的長女,賀令薇。
明月作墜,錦繡為裳,少女衣著華貴,在粼粼的燈火中抽條成一道盈盈而動的影。
二人的席位距離不近,直到她落座,洛久瑤也沒能看清少女的眉眼。
洛久瑤才收回視線,卻似有一道目光直直看來。
她再望過去,卻見賀令薇正側頭與侍女說話。
可那道目光不像是錯覺。
吉時至,宴啟,六公主的位子始終空著,估摸著今日也不會前來了。
宴至中時,淑妃先行回宮照看六公主,宴上氣氛便鬆散了幾分。
有侍女悄然伏在洛久瑤耳畔,道是秦世子已在白鷺亭等候。
一句話飛快說完,洛久瑤才回過頭,人已消失了。
洛久瑤思慮一瞬,吩咐桃夭先去白鷺亭瞧瞧。
白鷺亭不遠,桃夭很快回稟,道是亭中隻秦世子一人。
洛久瑤猶豫了一瞬,捏了捏藏在袖中的蓮花佩,起身向唐寄月告假回宮服藥。
正午已過,外麵起了風,她披著件薄氅出了泉清園,還是感到有些冷。
高牆之上積雪未清的,雪粒融化又凍住,結成覆在琉璃瓦上的冰霜。
手中的玉佩有些涼,洛久瑤捏緊了,轉朝白鷺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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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照亭台,臨近懷明湖,洛久瑤依稀見到亭外站著個人。
她走近些看清——是秦征的貼身侍衛。
宮中嚴令禁止外來者攜刀劍,侍衛早已卸去身上佩刀,見是生麵孔前來,抬手攔下。
洛久瑤看向背身立在亭中的錦衣少年,喚道:“好巧啊,秦世子。”
秦征回身,眸光似亮了一瞬,抬手命侍衛放行。
白鷺亭立在水間,洛久瑤示意桃夭留在原處,提起裙擺,獨身一人穿過短棧橋。
亭中殘雪未清,午後陽光卻好,湖水上的冰化開了,淺白的影子搖曳在亭中,粼粼而動。
“好巧,九殿下。”
秦征順著她的話打了個彼此心知的招呼,“殿下的風寒可痊愈了?”
洛久瑤有些許錯愕,麵色不變的回望:“秦世子消息靈通,能得知我染了風寒,卻不知我是否痊愈。”
不同於在行宮,洛久瑤今日穿著一身頗為鮮亮的衣裙,秦征瞧著她,睫羽有細微的顫動。
他久久沒能移開眼,直到與她對上目光才轉過視線,言語間頗有些意味深長:“是啊,得知殿下染了風寒那日,臣剛巧入宮拜會五殿下。”
洛久瑤轉瞬明白過來,皺眉:“所以那些銀絲炭,是你?”
“殿下聰慧。”
秦征笑道,“說來今日五殿下送給臣一卷佛經,臣瞧過經文筆跡,的確是——下了苦功的。”
聽聞那卷佛經也落到秦征手中,洛久瑤咬了咬牙,心間頗有些五味雜陳。
她平靜忍下,繼續同他周旋:“世子謬讚,說來既是世子送的炭火,久瑤在此謝過。”
秦征點點頭,收下她的道謝。
洛久瑤不想再提及此事,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世子找我至此,想來你我無需猜忌,世子有什麼話想要說?”
“那日在祭殿,臣本想問殿下可有心同臣合作。”
秦征道,“但如今看來即使臣有意,殿下卻未必有心了。”
洛久瑤的目光始終落在亭外的水岸:“世子與五皇兄要好,已能對宮中消息了若指掌,何須與我這種勢單力薄之人合作?”
聽聞此言,秦征的麵色卻僵了僵。
“所以你便肯同沈林合作?你這樣信任他?”
他有些生硬的開口,所答非問,“可你用他向東宮投誠一事他知道嗎?他若知道,還會繼續相信你嗎?”
洛久瑤心下一頓,口中仍道:“我與沈大人交易,世子何必探究?”
秦征咬著後槽牙,一雙眼盯著洛久瑤瞧,似想將人看透。
良久,他轉頭冷笑:“洛久瑤,你似乎太相信沈家……太相信沈林了。”
洛久瑤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世子探究過我的事,我也有一件事想問世子。”
秦征微微側首。
洛久瑤道:“聽聞行宮的管事吳茂與世子是舊時相識?”
秦征眉目一凜。
洛久瑤便知是了。
可助秦征削斷長釘引燃大火,亦可助他除去不在聘單中的沈家暗線,管事吳茂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如今秦征的表情確定了她的答案。
隻是那場大火的目的是什麼,秦征又如何發現沈家暗線,為何與沈家作對,她尚且不得而知。
白鷺亭外忽而有了動靜。
身著華服的少女推開守衛,快步走來。
洛久瑤認出來人。
她瞧一眼麵色不善的秦征,道:“似乎是世子的未婚妻啊。”
“九公主殿下,世子。”
話音才落,賀令薇的身影掠至眼前。
她頗有些咄咄逼人道:“世子如此雅興,在盛宴中途抽空來這裡賞景?”
秦征一時無言。
洛久瑤少見秦征吃癟,抱臂退後,事不關己的等著觀摩好戲。
可賀令薇的目光忽而一轉,直直看向她。
“殿下宴中找借口離開,實為在此與世子相會?”
“近半月來世子的態度頗為蹊蹺,今日一見,原是因他眼中有了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瞧不上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