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俺是有些緊張咧,第一次見人,不敢說多,怕人厭咧。”
“那有甚咧,平常點就是。”
接著裡屋你一句我一句的,氛圍好不和諧,完全沒了第一次的見外。見女兒總不接話,王木匠便指示兩個年輕人往外屋去,單獨聊聊。
第二次的單獨會麵,夏大海與王秀芝兩人還是不知該說點啥,隻是木然的聽著屋裡人的東拉西扯。末了還是王秀芝開了口。
“你....不是個結巴?”
夏大海嘴角露出一抹笑,回道:“本來就不,咋?”
“不咋。”
再次與王秀芝的見麵,是春種的時節,夏大海坐火車趕回老家給地裡播種。忙完自家地裡的營生,以串門的名頭去見了心心念念的她。那次,兩人才算真正意義的有了實際的交流。
再後來,夏天,花開鳥鳴的時節,夏大海來往的就愈發的勤了。那會沒有肯德基,更沒有電影院,就是一輛小摩托隔三差五的往返兩地。偶爾送點地裡的菜,或是簡單的見個麵。再後來,去妮兒表姐家串門的由頭也抹去了。
那年秋收的時候,家裡地裡的營生還沒忙完,夏大海就提著鐮刀趕去了王秀芝家地裡。人家也沒主動邀請,就屁顛顛的去了。出一身臭汗,晚上才回來,第二天日頭剛露頭的時候又去了,急的母親都喊了話,“自己生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最後做了彆人家的長工。”老父親則是嘿嘿的笑著繼續忙活自家地裡的活計。不過付出總有回報,頭幾天夏大海不好意思留下吃中飯,後來就推脫不掉了,再後來晚上的飯也有了著落。
那年冬天一個日子,媒人提了親,選好了日子。
女方要的彩禮簡單,與現在動輒需要花費幾十上百萬的標準相比實在不值一提。三金是必須的,想著男方家裡還有一個老二,禮金的標準定得低了很多,哪怕要座金山銀山,到時候兌的饑荒也得女兒償還,最後王木匠索性與夏大海定了個標準,把新媳婦娶進門,該置辦的置辦到位,婚禮酒席處置體麵,安置下該準備的電器家具以外不不兌饑荒就心滿意足了。
敲定了最後的日子後,王木匠在家裡小院子那個破棚子裡打了一套好櫃架,找村裡手藝最好的老師傅在門板上刻畫了幾幅美美的圖案,用大紅油漆刷了不下三層,另外還附贈了一張標準的木質四方桌子,同樣刷了三遍漆,兩個大哥也出了一份力,忙前忙後的不亦樂乎,父子三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王秀芝出嫁前的那個晚上,母親語重心長的與之促膝長談。去了公婆家要怎麼待人接物,與未來男人要如何相處,受了委屈要學會讓步,想家的時候就多回來走動,說到最後兩人都哭的稀裡嘩啦,屋門外的父親都不好意思進去打擾,隻得半蹲在台階上一管接著一管的續著煙槍。最後,老母親給女兒說,給她縫的被子最裡麵的那層棉花裡放了五百塊錢,要緊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第二天,穿著大紅衣服的女兒就被人浩浩蕩蕩的接走了。從此,大王莊王家少了一個閨女,新莊夏家多了個媳婦。
王木匠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急性腦梗。開春了本來應該是他開始忙起來的日子,前一天還應承下村頭老李家打兩套櫃子的請求,第二天刨木頭的時候就倒了下去。那個他勞作了半輩子的破棚子最後成了他的靈堂,兩條白幡齊整的插進了棚頂木頭樁子的兩道縫隙裡。他這一輩子倒也談不上遺憾,子女都成家立業了,也見上了最後的一個孫子輩的小子。
哪怕多等幾個月,小女兒肚子裡的外孫也能見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