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莊農村裡的孩子們相比,現在的小孩真算得上幸福。不隻是夏天,村子裡同齡的其他小朋友也一樣,從來沒有享受過被家裡人接送的待遇,除了第一天上學開學的時候。
小夏天正式上學堂要比村裡的其他小孩晚幾天,以至於錯過了那個幾十個幼小少年集體鬼哭狼嚎的壯觀場麵,或許是因為沒人配合,鬆開夏老漢手的小夏天並沒好意思哭出來,隻是唯唯諾諾的被帶班的老師領到講桌上,懵逼的看著台子下麵的眾人。那幾十個小腦袋對台上的夏天很是陌生,雖在同一個村子裡,但除了過年或農忙時節夏天偶爾會回來幾天,其他時間都在那個車水馬龍的大世界,與那些人有交集的機會確實不多,大部分人甚至都沒怎麼見過麵,看著那張同樣稚嫩的臉,不少同學都竊竊私語,“誰咧,他是,誰咧?”
老師用一口流利的方言給同村的孩子們做著介紹,平日裡除了上課的時候老師會用正式的官方語言,其他時間包括訓斥孩子們的時候都會說家鄉話。
“大家對夏天印象不深,他爸媽都不在村子裡,平日也不常回來,是村東頭養牛的夏大爺的孫子,”說著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夏天繼續說道:“來,夏天,給大家做下自我介紹。”
小夏天聽得懂家鄉方言,但平日裡與彆人的交流都是普通話,王秀芝告訴過他學好普通話,走遍天下都不怕,平時和兒子的對話也有刻意的引導,以至於當他自信的把那句普通話脫口而出時,引起了台下不少人的一陣嗤笑。
“大家好,我是夏天,今年四歲了,很高興認識大家。”
於那群自小接觸家鄉方言且周圍人都說一樣的話的小孩來說,那個正常人的表現反而更像個異類,還是老師配合著說以後大家都要像夏天學習,要多說普通話。
課後,幾個不打生的淘氣小男生上來和夏天搭話,“你會不會說老家話呀?”
“會。”
“那你以後不要說普通話咧,要不我們就不和你玩了,知道了麼?”
“中。”
那一整天,小夏天都沒精打采的,習慣使然,他總會時不時的蹦出幾句官方語言,一點入不了幼稚園小朋友的群。晚上的時候,難的空下來夏老漢問起孫子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小不點耷拉著臉說,“他們都笑我說話有口音,一點也不好玩。”
剛回家的那幾天,小夏天總說想媽媽,每次孫子想父母時夏老漢都會撥通兒子的電話,讓兒子兒媳婦多說幾句,可每次又說不了幾句,夏老太就會催促著掛斷電話,“話費那麼貴,說幾句就行咧,哪有那麼多話說。”
後來每次小夏天又吵著想媽媽了,夏小海就會站出來逗逗小家夥。那個時候的夏小海已經畢業了,被夏老漢安排到鄰村工業區的一個玻璃加工廠上班,每天下班回來都很晚,等他洗漱乾淨,就會拿嚷嚷著想媽媽的小夏天尋開心,或是騎著摩托車帶著侄子出去溜達一圈。他不像夏大海夫婦那樣,情到深處的時候對著小夏天的臉猛親上一口,更多時候表現的更像個二流子,好幾次在炕上的小方桌上吃過飯後,他都會把他那雙臭腳湊到侄子的臉上,每次小夏天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都會追在叔叔的身後用那雙小手拍打,夏小海也不惱,任由小家夥出氣,第二次再繼續蹂躪,樂此不彼,老兩口則是自顧的吃著饃,剛開始還製止過一番,習慣了以後就權當看不見,任由兩人在炕上打鬨。
每次廠裡發了錢,夏小海都得把大頭交給母親,小頭則留著自己零花,夏老太說要給兒子攢著娶媳婦,讓他掌了財,遲早都得胡混花了。
夏老太確實是出了名的摳,村子裡名聲在外,摳摳搜搜一輩子,對誰都一樣,平常時候菜裡都沒肉的,家裡的男人們經常說她,在吃的上麵不要小氣,她則回複說省下的都是掙下的,沒她的精打細算,這個家早晚毀在這群男人們手裡。
小孩子們相對大人沒那麼多彎彎繞,今天不開心了明天也就不記得了,小夏天和那些新朋友們沒用幾個月就折騰在一起了。等他長大到狗都嫌的年紀,幾乎每天放了學,都會和小夥伴們瘋玩好一陣才回家,每次回來手上臉上衣服上都是土,夏老太每次看到都會數落幾句,“真是個土匪,造了孽了,趕緊去洗乾淨。”小夏天也不頂嘴,在水井邊的桶裡舀上一盆水,再拿平日裡爺爺做活擦汗的爛毛巾全身上下擦一遍,順手再扔回到水盆裡,最後留下一地狼藉往裡屋走去,院子裡隻剩老太太一個人對著空氣罵罵咧咧。
小孩子們都饞嘴,夏天也不例外,每次與小夥伴們出去玩,看到大家有零嘴吃,夏天就很不得勁,除了小叔偶爾給他賣過幾次,其餘大多數時間他都隻有眼紅的份,他不是沒跟夏老太張過口,但夏老太每次都是言辭拒絕,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了,和夏老太發了脾氣。
“奶,我要吃雪糕。”
“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