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知父 夏大海最後還是故去了,死在……(1 / 2)

三世同堂 璋公子 4410 字 2024-03-26

夏大海最後還是故去了,死在了兒子給他安排的那間房子裡,那個夜裡他沒有發出一丁點兒動靜,溫順的像隻喘著粗氣的老狗。還是兒子做好了早飯給他端去時才發現他的父親已經咽氣了。那個瞬間,夏天沒有哭到死去活來,好像老早就知道父親最終會老死在那張床上一樣,直到摸了一把父親僵住的臉,淚水才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待把碗筷放到父親床前的櫃子上,他看到了夏大海給他留下的一紙遺書,老人已經不能正常的書寫內容了,那張紙被紮破了好幾處,字跡也毫無工整可言。

“等你看到這張紙時,大應該已經不在咧,俺看電視上都是這的寫的,就借用咧,你也知道,大麼甚文化,寫不了多有水平的話,首先,大得給你說句對不起,最近這大半年麼少給你添麻煩,人老咧就是免不了麻煩子女,就是拖累著你大心兒也不好受,大知道,俺家兒子孝順,也懂事兒,小的時候大就知道牛兒親大和你媽,做買賣那會兒,把你一個人鎖在屋裡,俺兒麼哭鬨過一次,後來給你一個人放回村兒裡,俺娃也讓大省心,你爺麼少在大跟前兒說牛兒的好話,牛兒就是太讓大省心咧,大心兒老是過意不去,大可想聽牛兒跟大說說你最近遇到甚煩心事兒咧,你小的那會兒有甚都給大說,大咧以後就麼咋說咧,你媽走咧以後你就更沒話咧,大都有好些年麼見你正經笑過咧。

你以為大甚不知道,大甚也知道,村兒裡是個大學生一年就得花家裡兩萬塊錢,你三年麼花咧家裡兩萬,專科生再省著花一年也得花個一萬大幾,那會兒大就知道你小子八成兒是中途不上咧,你媽是個傻女人,逢人就說她小子爭氣,大也就麼把大的想法告給她,不過後來她也覺出來咧,貝貝一個女娃四年也花銷咧小六萬塊咧,這還沒算你悄麼兒貼補你妹妹的。

再後來,你尋回個有錢人家的女子,大能看出來牛兒在他家不好受,上門兒女婿,人家的傭人都敢給你使臉色,這不,麼幾年你狗日的也覺出不好受咧,就把婚給離咧,

大也是後來才看出來的,你媽走那會兒你兒子就好些時候麼回來咧,那會兒大就覺出事兒咧,你給大說胡話,說得考慮兒子的情緒,大就看著你演,有好幾次大可想拆穿你,後來想想算球咧,個人有個人的想法,你想瞞哄就隨著你哇,你還掛咧幾張照片兒糊弄俺,屋裡掛著的你一家三口兒的合照,頂兒上都麼落灰,你也不是甚愛好乾淨的主兒,想也是把大接過來前兒剛掛上的,櫃裡連件兒女人的衣服都麼有,瞞哄也不會瞞哄,都是漏洞,大走咧,你也就用不著再瞞哄咧,平日有甚不順心的,就多和你妹說說,一個人憋著總歸不好。

以後少吸些煙,對身子不好,女人該尋還是得再尋一個,尋個合適的,一個人單著也不是回事兒,一輩子可長,可得好好經營,這幾個月花銷咧你不少,大能看出來你也緊張,手上有錢兒也不至於天天兒的想著出去掙錢,抽屜裡的存折裡還有個二十幾萬,大也麼甚能給你留著的咧。

多笑笑,要不人看著就不精神。

下輩子,大爭取多活幾年,爭取咱也鬨上個四世同堂。”

看完那封信的夏天本來想哭的,卻是沒能再哭出來,沒淚了自然就哭不出來了,原來父親都知道,虧他還瞞了他那麼久。放空了片刻,夏天給妹妹打去了電話,他總得第一時間告知她那個消息。

夏天說:“貝貝。”

夏貝貝答:“哥。”

夏天說:“大麼咧。”

夏貝貝吞吐的問:“....是病咧還是...麼咧?”

夏天答:“麼咧。”

夏貝貝憤怒道:“麼咧你跟俺說甚。”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那件事兒足夠她記恨他哥一輩子,畢竟她也是她爸的孩子。

帶父親的遺體回老家前,夏天知會了他叔夏小海,夏小海知曉後,第一時間拿鑰匙打開了他哥家的街門,跟自家的兩個兒子前前後後打掃了一番,便做好了接他哥回家的準備。車開進院兒後,叔侄幾人還有幾個鄉黨就把夏大海抬下了汽車,待仵作過來後,他們給他穿好了喪服,仵作又把夏大海的屍體做了防腐,畫了濃妝,便離開了。待棺材割好還得幾天時間,那段時間夏大海就直挺挺的睡在那張與王秀芝曾經睡過的火炕上。

夏貝貝趕到的時候,天兒約麼著已經黑了,同行的還有她的男人和她那個不大點兒的孩子,讓娃看著死人總歸不太好,夏貝貝便讓自家男人拖著娃留在了門外,自己則進到屋裡趴在父親的屍身上哭了起來。夏天又擔心妹妹哭壞了身子,便從妹夫手上接過了外甥的手,好讓他能在妹妹身旁安慰著些,那個時候的夏貝貝已經懷胎八個月了,就連平常走動一下都得有人顧著,眾人又怎麼能任由她放肆的嚎啕大哭呢。

夏小海安頓好他哥喪事的具體事項後,就指示侄子該去親友家奔走他哥死去的消息了,死人的事兒與活人不同,先去誰家後去誰家,包括去了誰人莊兒上得注意避著人,還有什麼其他講究說法,禮數上的東西很是麻煩,夏天也不全知道,具體該怎麼做還得長輩們在一旁差遣。母親走的時候他都是聽他爸的,他爸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他爸走後再遇到事兒就都得他自己上手了,該扯幾尺白布,做幾身兒孝服,打幾幅白幡就都得他舞弄了,當然村兒裡叔伯輩的老人們總會指點他。自他回來後,他嬸子就日日都去他家,叮囑他該準備什麼事項,還給他安排他三餐的吃食,他叔的兩個兒子也一直跑前跑後的忙活,那幾天他妹妹也全天都在,雖大著肚子,卻也事事兒都沒落下。

自家親戚的門兒夏天都知道,隻是父親的一把子朋友們他不全都認識,夏大海去世前也沒叮囑過他身後應該知會誰來參加他的喪禮,夏天便隻好通知到他知道的有數兒的幾個夏大海的朋友他父親故去的消息,至於不知道的,他便也就不再理會了,若來人通過其他途徑知曉了,關係到位的到時候自會來看老頭子最後一眼,人死如燈滅,來不來的其實也無所謂了。

夏大海回到莊兒的第三天,粥粥也到了,隨行的還有她兒子子璋。夏天已經近兩年沒見過兒子的麵,子璋卻與他父子連心,隻第一麵就朝著父親哭了起來,哭鬨著非要進去看老頭兒最後一麵,夏天卻不敢放他進屋裡見爺爺最後一麵,畢竟他也隻是個不大點兒的娃娃。於是子璋就隻好在院兒裡陪狗玩耍,留夏天和以前的女人在原地,倆人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夏多多好似也能看出進門的一對母子與主家兒關係甚好,時不時跑去子璋身邊蹭蹭,又或是跑到粥粥身前乞求對方摸摸,其實它是很認生的,對外人總是不過分熱情。

飯點兒的時候,夏天隻得帶著前妻與兒子去鎮上吃飯,他在家的那幾天家裡人都知道了他已經離婚的事實,屋裡又躺著個死人,一雙外人在家,那種氛圍總感覺怪怪的,再說女人與兒子也隻是過去看一眼,吃個飯就又得回去了。於是夏天便帶著那對母子去了上中學時常去的那間麵館兒,熟悉的味道總是讓人懷念,粥粥也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主兒,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年她向來不挑剔,路邊的燒烤攤兒倆人沒少去過,隨著男人進了那間館子,她也沒覺得那種小地方不符合她的身價。

進門兒後,夏天大聲喊了嘴,“三份兒西紅柿肥腸麵,加三個汽水兒。”

老板應了聲兒,夏天一家子就徑直去了收銀台旁的一張桌子。

女人去到夏天身邊兒卻是一直沒說話,去到他家時也是隻字不言,隻是直直的盯著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如此便隻好由夏天開口:“你怎麼來了。”

粥粥回話:“□□說,爸沒了。”

夏天便說:“跟你沒多大關係吧。”

聽男人說話難聽,粥粥也就沒再客氣:“你有必要說話總這麼陰陽怪氣的嗎?”

夏天卻不理會女人的憤怒,“確實跟你沒多大關係呀。”

“不可理喻。”粥粥憤憤的站起了身兒,隨後就出了小店兒的門,臨行前又跟兒子說了句,“吃好了就出來,媽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