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鳥怕雨,若是得知要下雨,它是斷斷不肯飛的,會找到個屋簷或是樹葉下躲著等雨停了再飛。
宿莽撇嘴:“你們天淩台離渚空城也不遠,都要飛個七八天。那當初送去建寧黃家的紙鳥,豈不是要飛上個把月?難怪黃家現在都沒理這事,說不定是碰上建寧雨季,那紙鳥現在還沒到黃家人手上呢。”
事不宜遲,夜長夢多。
宿莽和老道理清楚了那遍知真人的來曆,當下即刻決定先裹挾賦華下山去往青州府,渚空城什麼的,不管了。
因怕兩個姑娘繼續留在天淩台裡作亂,安隅和知非也被賦華強製領下了山。
這次是從天淩台正門而出,安隅一雙妙目滴溜溜地四處亂看。她記憶力極佳,看過一遍的事物基本能記個八九不離十。上山時是知非扛著她從天淩台側峰直接躍上去的。那筆直的懸崖峭壁,嚇得她一路沒有睜眼。現下她自然是得好好記下路,說不定得二次探山。
知非知道自己小姐心裡想什麼,故而也墜在她後麵慢慢走。
幾人行至山門前,一顆巨石立在一側,上麵刻滿了天淩台的祖訓家規。從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就知道天淩台是戒律嚴明,極重家規的仙門,而且天淩台的弟子確實是無一不是尊師重道,規規矩矩,克己守禮的。
安隅並未細看那些繁瑣囉嗦的文字,而是看到石頭頂上嵌著一顆烏沉沉的珠子。
珠子有咒印加持,仔細一看咒印居然是出自渚空城。
她也是家大業大,有錢有勢的人家,各種珠寶玉石,明珠翡翠顯少有她不認識的,各種法本法器,要說有什麼千年法寶,就算她未見過,也應該聽聞過一言半語。這顆珠子什麼材質,她倒是真的從未見過。
她遞了個眼色給知非,知非微一頷首表示知道了。
今晚小姐要偷這個珠子。
寒山老道在一旁捂住了眼睛,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幾人依舊在君字商號的客棧裡落腳。
這回安隅並未豪氣地包下整間客棧,她帶著知非,早早地關了門歇息。
果然第二日早晨,不見安隅和知非的身影。
賦華鼻子裡哼出一聲:“我就知道她要跑,不過既出了天淩台,想要再入就沒那麼容易了。”
寒山老道啜著一碗熱湯,道:“你怎知她是去探你天淩台了?”
宿莽喚出斷虹,劍柄上的紅線軟趴趴地指向天淩台的方向,他撓了撓頭:”也不知道季雲間找到我二師兄沒。”
老道兩三口喝了那碗湯,道:“那麼大個人了,總不會丟。我們先去青州府,那兩個小娃娃的狀態可堅持不了幾天。”
一入青州府,明明是臨著海岸,現下卻狂風怒吼,黃沙漫天,像是置身在西北的沙塵暴中。
寒山老道拉住前行的宿莽,將他和自己綁在一起,道:“這前麵就是桃花迷霧陣了,你慢行點,小心走散。”
賦華的白色道袍被風刮得獵獵作響,他抬頭看了看日頭,道:“這正午時分,陽氣正盛,如何漫天怨氣衝天?”
寒山老道:“像是怨魂反噬。難道那兩個娃娃坐不住,往外闖了?”
三人頂著狂風往府裡深入,依著記憶找那個三麵透風的小土胚房子。還沒找到破房子,看見在一個小矮牆後一個縮成一團的小小聲影。
宿莽過去將人扶起來,果然是小禤。
黃沙泥土糊了她一臉一身,但還是可見鼻翼在輕輕煽動,隻是呼吸微弱,神智全無。
宿莽探了一絲法力進她體內,筋脈錯亂得很,三魂七魄均不在原位。他梳理不開,而且眼下也不是慢慢梳理的好時機,他脫下外袍,將人裹了,背在背上。
少女已經瘦得不剩幾兩了,輕得像一片樹葉貼在宿莽背上。宿莽招呼後麵兩人再繼續走,回頭一望,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呼嘯的風沙中聽不見任何人聲,宿莽怕一張嘴就會吃得滿口黃沙,隻能捏訣在嘴邊用法力傳音,呼叫寒山老道和賦華。半晌也不見有人回應,他隻好邊喊著人名邊繼續往前走。
雖說青州府隻是大戶人家的府邸,卻也是大得有點不像話了。宿莽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他預估著自己如果沒走錯方向,應該都應該走出十幾裡地了。但他不但沒有到達青州府邊界,而且連那個小禤的小破屋子都沒見到。
他乘著風想從上空看一看,誰知空中風沙更盛,完全張不開眼睛。
宿莽無計可施,隻好盤腿坐在一個土堆上,一點點地朝四周探出法力,細細搜索。耳邊都是鬼哭狼嚎的怨魂,夾雜著周身飛速旋轉的砂石,法力前進得很是艱難。
又過去了約莫一個時辰,他的搜尋依舊一無所獲。
遠遠地一個模糊的紅色的身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