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清瘦的道長,穿著竹紋樣的天青色道袍,手持拂塵。承諾我們入青州府取了東西,便給我們良田和屋舍。”
“他可有說那東西什麼樣?你們找到東西後如何給他?”黃耘霄接著問。
“不曾,他說我們找到後自會來與我們相見。”
黃耘霄嘲笑似的說:“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如何尋找,況且一個修道者怎會求助於一個瘦弱的女孩?你是不自量力還是無自知之明。”
小禤望向遠方:“也是貪婪而已。貪婪不再流浪和溫飽的生活。”
黃耘霄沒再說話,看向宿莽。
宿莽回過神來,指了指那幾個斷虹護著的小孩:“你……怎麼沒吃了他們?而是要阿翟忍饑挨餓,每日隻靠他們的幾滴血液續命。”
小禤轉頭看了看那幾個瑟縮在一團的小孩們:“他們還太小了,正是需要嗬護的年紀,怎麼能受到傷害呢?”又低頭自嘲地笑了:“不怕你們笑話,我遇見阿翟的時候,他也不過這般大吧。當時我因不肯被賣去煙花柳巷,爹爹便絕了我幾日糧食,毒打一頓,扔在了大街上。三日夜後,是他的父母將我從野狗啃噬中救了下來。可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阿翟的腿永遠是斷的,他爬在地上去乞討,討回的錢都得給父母。彼時我重傷未愈,阿翟每日乞討回時都會偷偷藏起一兩個白饅頭,爬到柴房裡喂我。我真恨自己為何命賤,如此這般都死不掉。於是待我能動彈了,便恩將仇報,將我那如狼似虎的父親引了過來。他殺了阿翟的父母,奪取了他們的房屋和錢財,又欲將我和阿翟賣個好價錢。我們趁他睡覺時用麻袋套住他,拿燒火的棍子拚命打他的頭才爭取時間逃了出來。”
宿莽和黃耘霄也沒想到小禤突然就說起身世來,還如此悲苦,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安慰。
小禤雖然滿腔怨恨,但此時也知自己是強弩之末,無計可施,隻盯著宿莽二人,滿眼憤恨和怨懟。
宿莽是慣常不知怎麼安慰人,黃耘霄是個火爆脾氣,更不可能說什麼綿軟的話。倆人看著彼此,企圖用目光逼對方吐出一兩句人言。
最終宿莽敗下陣來,他結結巴巴道:“我知……知道了,你且先安心去,我……會儘量救阿翟。”
說這話他著實心虛,就算用斷虹的劍柄想也知阿翟肯定救不回了。
黃耘霄見小禤表情猶自不甘,道:“無論如何,這都不能為你自己作的惡找借口。若我們不處置你這種因自己的痛苦給他人帶來災難的人,對那些因經曆過苦難而更慈悲的人就太不公平了。願你來生就算麵向溝渠,也能心向明月。”
小禤的眼眶流出的淚水終於不再鮮紅,身體也逐漸變成一團薄薄霧氣。
她昂著頭看向黃耘霄,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你一定沒有受過苦難吧?我詛咒你,餘生受儘苦難,泥濘滿身,所求皆不得。你來做給我看看,如何跌入溝渠,心向明月?!”
黃耘霄聞言一蹦三尺高,妄圖去抓住小禤消失時的薄煙。她大叫道:“我隻是說有的人,沒有說我是!!我不行的……我做不到!彆咒我!”
她暴跳如雷,手舞足蹈一陣後什麼也沒抓住。她揪住宿莽的衣領道:“你聽到了吧?她能聽到吧?”
黃耘霄最後的話小禤自然聽不到了,她已經在宿莽的除祟符下合著其餘的怨魂一起消散於這天地之間。
黃耘霄咬著手指團團轉:“她,媽,的,姑奶奶居然被一隻惡鬼詛咒了,氣死我了。”她掐著宿莽的脖子,拚命搖晃:“都是你,一個簡單的除祟符不好嗎?還用什麼開靈符。”
宿莽連忙拂開黃耘霄,救下自己脆弱的脖子。
那幾個小孩伸長了脖子看,這恐怕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真正的除祟。
待看渚空城對他們的輕視態度也知道,他們也不可能成為嫡係弟子,大多成為外城的灑掃弟子。
這也可能是他們接下來的一輩子裡唯一一次接觸的除祟。
小孩們又在斷虹的圈裡待了一會,看小禤是真的消失不會再回來之後,才走出圈圈。幾人見到懶洋洋趴在地上的馬福大老虎,輕輕試探了一番,發現它不咬人後,又是拽又是爬地騎到了馬福身上。
馬福脾氣甚好地伸了個懶腰,在一個小孩爬得不穩的時候,甚至用尾巴撈了他一把。
黃耘霄問那幾個在馬福身上肆無忌憚、上躥下跳的小孩:“你們接下來到哪裡去?”
那個大膽子的小姑娘道:“姐姐,我們能回渚空城嗎?”
黃耘霄瞪大眼睛了杏眼:“你還敢回去呀?不怕人家再將你喂給彆的什麼奇怪真人或者豺狼虎豹?”
小姑娘:“我們本就是被父母賣給渚空城的,再回家也隻是再被賣一次而已,還不如回渚空城,那裡的飯食可好吃了,睡覺的被褥也很暖和。”
黃耘霄見對方是真心想回去,便道:“那我讓馬福送你們回去吧?”說罷又轉頭問宿莽:“渚空城在哪兒?”
“你不知道渚空城在哪兒?”聞名天下的渚空城居然有人不知道它的所在地!
黃耘霄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為什麼我要知道?渚空城的人都知道建寧在哪兒嗎?自我記事以來就沒出過建寧,上哪兒知道去?”
宿莽看了看大老虎馬福,馬福理所當然的撇過大腦袋。他無奈地從懷裡掏出一張引路符,注入法力後貼在馬福的腦袋上,問它:“這回知道了嗎?”
馬福瞧了他一眼,居然帶著點讚賞的意味,而後駝著幾個小孩騰空而起,眨眼間就不見了,空中留下幾個小孩哇哇大叫的聲音,也不知是怕高還是開心。
黃耘霄頹喪地跺了跺腳:“這下好了,沒了坐騎,我得自己走著去找那該死的遍知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