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城主聞言罵道:“放屁,鮫人一族,早於兩百年前絕跡。鮫人血毒,非鮮血不成禍。你一個黃口小兒,大言不慚,莫不是你那下賤的老娘睡了南海鮫人墓裡的白骨,生出了你這麼個雜種!”
少年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瞬間到了芙蓉城城主的眼前,再抬眼時他已然飛回簷上,慢慢地將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上的薄刀再次收於背上。
芙蓉城城主喉嚨裡“哼”出一聲,剛想再罵,卻覺得頰邊溫熱,伸手一摸,左邊的嘴角被拉了條裂縫,直抵左邊耳垂,鮮血淋漓。
祝適慌忙撤出師弟們的陣法,拿出傷藥給芙蓉城城主敷上。
他抬眼去看那少年,語氣裡帶了幾分示弱:“季雲間,我自認對你問心無愧。你今日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到底為何?”
被喚成季雲間的少年又是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說:“你們剛剛說哪家師門不幸收了我這麼個孽障?我這身渚空城的道袍,看上去就那麼不合身嗎?我可是生於渚空城,長於渚空城,連外麵的一朵雲都沒見過的。”他又望向祝適,“師兄,你說你問心無愧?敢問,你問的是誰的心?”他一指棺材裡的老城主:“他的?你的?我父母的?亦或是克己仙尊的?”
他這話著實莫名其妙。
祝適大聲回道:“自是我自己的。”
季雲間滿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的?黃土一把,你去哪裡問去?”
“你說什麼?”祝適上前一步,像是要飛身上去捉拿季雲間。
一陣迤邐的白霧悠悠自玉盞樓裡飄了出來,看似輕飄飄,卻速度飛快地籠罩了玉盞樓外的各人。
眾人屏息,以為又是什麼有毒的鬼玩意兒。
一女子身著大紅的錦服,頭戴珠翠和鳳冠從玉盞樓裡邁了出來。
居然是新娘君安。
她邊走,邊吐出一片瓜子殼:“祝適仙君,這是怎麼了?還未到吉時嗎?我可是等得將喜房裡的點心都吃了三輪了。”
祝適眼角抽了抽:“出了一點事。”
君安認真看了一下玉盞樓外眾人落魄的光景,又一眼瞧到了地洞裡的棺材和寒山道長麵前那一灘血,撫著胸口似是被嚇到了:“一點?這明明是大事不好了呀。我嫁與你,是想在外麵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難道我的計劃還沒開始,你這破山門就要靠不住了?”
祝適已經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接她的話了,敢將渚空城說成破山門的,天底下可能也就這一位了。
寒山道長嘴裡又泛出腥甜,他道:“婦道人家,口出狂言,不怕有人攪了你舌頭。”
君安嗑完手中的最後一粒瓜子,將手在喜服上蹭了蹭:“素聞寒山道長高風亮節,視死如歸,果然傳聞不如見麵啊。”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那這蜃女香,我看視死如歸的道長可就用不上了。祝適!”她話音剛落,那個小瓶朝祝適飛過去,竟也帶了幾分法力。
看樣子君安早已結了仙緣,非傳聞中與祝適相遇之後。
瓶子拋於半空中,季雲間第一時間縱身跳下去搶。但是他畢竟隔得遠,未得手後轉而抽刀攻向祝適。
祝適接住小瓶,立刻一轉手遞給身邊小師弟,一邊用刀橫在自己麵門前擋住季雲間,大吼一聲:“分。”
蜃女香是專克鮫人血毒的靈藥,極其難得,一顆便價值千金。他也沒想到君安居然有,還是一瓶,並且願拿出來。
先是各仙門世家的人都被毒於渚空城,雖說不是他下的毒,但畢竟都是為他婚事而來,若真的都在這裡死了,殘害彆家後輩的罪名,恐怕就要坐實了,加上後又親眼見著了老城主的屍身,他更是一腔怒氣悲憤無處發泄。故與季雲間交手幾十招,招招逼向對方死穴。
季雲間自也是不落下風,他的一招一式居然和他邪肆的人完全背道而馳,古樸厚重,帶著一股正氣凜然的罡風。
祝適漸感吃力,不僅是剛剛為結陣損耗了法力,而是他覺得季雲間完全預判了他的招式。每每他剛出招,季雲間便已用相克的招式壓製住了他。
不多久,祝適持刀深深地紮在地上,撐住自己的身子。
他發絲蓬亂,下腹部被開了個口子,汩汩地冒著鮮血,一把明晃晃的刀橫在了他的頸前。
季雲間毫發無損,甚至那墨黑的眼仿佛都沒眨過一般,如玉般白淨修長的手指捏著同樣乾淨明晃的刀,將祝適的下巴輕佻地往上抬了抬。
他道:“你想拖延時間等那些中毒的人來救你?天真!你稍稍探一下他們的氣息,哪個還有中毒的跡象?祝寧生已死,他們不過是等著我殺了你,然後蠶食了群龍無首的渚空城而已。”
祝適望向眾人,那些打坐調息的各位道友躲過他的眼神,低頭互相望了一眼。
祝適腿一軟,踉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