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間不置可否:“破個入城陣法而已,有何難,你畫個地圖給我。”
“這路從腳起,繽紛千萬條,你可分得清?”
“我自會去問。”
“得了吧,渚空城山腳鎮,方圓不過三十裡地,你繞了幾天了?”老道白了季雲間一眼,自覺找回點場麵:“哎,你師父的魂,重要吧?石門鎮路途遙遠,少說也得花上大半年,到了後你再去破陣,容易的花上兩三天,難一點的,兩三月都不好說,你瓶子裡的……能堅持住?而我這老頭子,活得也差不離了,不曉得什麼時候就命歸三清,帶不動路咯。”
季雲間想了想,執起寒山老道的手腕,輸了一絲法力,護住老道七零八落的丹田:“帶我去。”
老道欣慰:“我的條件你可是答應?”
“說來聽聽。”
“你帶我去找節南的白玆。”怕季雲間不去,又補充道:“節南山在我們必經之路,不需繞道,而且,你這麼給我輸法力,護丹田,也非長久之法,白玆有辦法助我重築內丹。”
兩人出門時,季雲間又要順手將幾兩碎銀打發給乞丐們,被老道一把奪過:“不知人間疾苦的兔崽子。”
幾個乞丐嚷嚷起來。
老道揮手將他們趕跑:“往後你想扔的東西,都給我看看,有用的我先幫你留著。”
季雲間瞟了老道一眼:“我師父說,隻有蜣螂才喜歡垃圾。”
老道雙眼一瞪,胡子翹得老高:“怎麼,你們渚空城也有蜣螂那等肮臟之物?”
季雲間道:“渚空城裡,肮臟的東西多了去了,魑魅魍魎,鬼域人心。”
他們離開渚空城地界後,花了許久的功夫才找到四處遊曆的白茲。
鎖在青石瓶裡的師父被老道用一個奇怪的符籙安撫住了,堅持的時間比季雲間想象的長很多。
季雲間也沒見到傳說中的神尊白茲。
他和寒山老道在四處打聽白滋的動向時,老道突然有一天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找到了”後,消失了好幾天。回來時,已築成一顆渾圓的內丹。
而後,他才真正地踏上去石門鎮的路。
可事情遠遠沒有君安對他說的那麼順利,石門鎮他去了,彆說江雲書了,就算是她上幾輩的江家女他都見過了,不但沒順利解救出師父,還又一次將師父的青石魂瓶弄丟了。
此刻在眾多沿著他身邊呼嘯而過的天淩台弟子中,他看到一個披著褐色道袍的少年逆著人群,朝他飛奔而來。
他手指捏訣,抵在唇邊低聲道:“我師父一日不歸來,你一日彆想我幫你拿到南海遺珠。”話語化成一條透明的風,朝知非和安隅離開的方向吹去。
眼前宿莽的臉越來越清晰,他呼哧帶喘地停在了季雲間身邊:“你怎麼在這兒?找到我二師兄了嗎?”
提到這個,季雲間瞬間麵帶煞氣。
宿莽恍若不見:“沒找到?沒事兒,紅線還在呢,他們跑不了。”說罷一拉季雲間,朝賦華的山峰奔去。
二人連帶身後的黃雲霄落在賦華的庭院不久,寒山老道和賦華也跟著進來了。
彼時宿莽已經熟絡地從賦華的衣箱裡翻出了幾件勉強合身的袍子換上了。
黃耘霄的法力在阿翟體內轉了一圈,對宿莽道:“烙印不在他身上,遍知真人已經成功轉移了。”
屋內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搶回來的,不過是一個空殼。
賦華懷疑地看著黃耘霄:“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這兩天看見姑娘家就有不好的預感:“你是如何穿過重重屏障入的青州府?如何知道那遍知真人是轉移了?而不是被除祟了?”
黃耘霄從懷裡翻出一個泛黃的紙鳥。
鳥已經焉頭搭腦,皺皺巴巴,鳥額上蓋著天淩台掌門人的私印,隻剩金光一閃後不見蹤跡。鳥瞬間化為一灘沒用的紙屑,被黃耘霄扔在地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紙灰道:“不是你們天淩台要我們來收拾遍知真人嗎?有什麼好問的?”
賦華一噎,眯起的眼睛更顯細長:“建寧黃氏就派出一個這麼不懂事的小丫頭?”
黃耘霄反唇相譏:“被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輕易鎮壓的邪祟,跑到你們千年世家的地盤後不但沒被除去,反而吃了一個兩百多人的府邸。我怕不懂事的丫頭再不來,這遍知真人會在你們外界翻天覆地,無人能奈它何。”
寒山老道又連忙出來和稀泥:“好了好了。當務之急是那遍知真人離開了阿翟去了哪裡?”
黃耘霄雙手抱臂看著宿莽,道:“是呀,去哪兒了?”
宿莽莫名:“又關我何事?”
黃耘霄額上暴起青筋:“不就是你放走的嗎?要你給我,你死活不肯給。”
“……”
黃耘霄:“它也可能不是自己跑的,是被人擄走的。即使我剛來,現在也看得清楚,這鬼東西背後必定有飼主。”
季雲間從頭到尾聽得一知半解。
寒山老道瞟了他一眼,道:“這事急不得,我們從頭梳理一遍。宿莽你慢慢說。”
宿莽將青州府內的事大致解釋了一下,最後道:“遍知真人現下穿著小禤的皮,要是有心遮掩,除了黃耘霄的烙,還真是不知從何尋起。”
不知是不是提起小禤的次數太多,被躺在床上的阿翟聽到了,他重重地嗚咽了一聲,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