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適仿佛是預料到什麼一般全身哆嗦起來。他不想聽,抗拒無比,但長久以來養成的對師母的敬畏之心令他不敢阻止對方開口,連打斷也做不到。他垂首跪在地上,雙掌撐地成爪狀,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淩亂的發絲混合著泥土,被他深深攥進手心。
祝老夫人道:“想當年,我逼著祝寧生娶我,卻不知,他早已和一個鄉下村婦有了夫妻之實。可他眷戀渚空城,更貪圖我問長生的門楣和扶持。彼時,他不知村婦已有身孕,狠心將她賣入娼館。多年以後,他得知那個村婦當年不過幾個月便生了個孩子,打探一番,又將她的孩子,也就是你搶了過來。”
她盯著祝適,眼神逐漸變得狠辣:“也就是他去搶你的那晚,我的孩子,被他尋上門的仇家所殺!我曾有一個健康聰穎的女兒,結果換成了你這個先天不足,命如懸絲的村婦之子!我怎可認你為子!我恨不得殺了你!!所以他隻能與你師徒相稱。他要治你的病,就必須站得更高。老城主算出自己羽化的日子,可奈何六棱看不上這個腐臭肮臟的渚空城,根本不再擇主。祝寧生等不下去了,他命人打造了一把假六棱,一刀割下老城主的頭顱,換掉六棱,成功坐上了渚空城城主的寶座。”
祝老夫人的話無異於一道驚雷劈在眾人頭上,滿座皆驚。然而更令眾人詫異的話還在後麵。
祝老夫人遙遙望著遠方,聲音淒涼:“女兒死了,我也死了,我不修煉,不吃喝,專心詛咒祝寧生,詛咒你。幾百年來,我每日用最惡毒的方法詛咒你們三千次。我知道六棱是克己長老從嶓塚潭帶出來的法器,我去克己長老那裡告發他,可克己長老也不管,他說渚空城注定會順勢凋亡。我日也盼,夜也盼,我和他比壽命長,我一定要熬死他!最後終於趁他臥病在床毒死了他!接下來就隻剩你!不過現在老天都在幫我,八十裡萬鬼陣破了!渚空城終於要亡了!!祝適啊祝適,祝寧生費儘心思換你一條狗命,捫心自問,你值嗎?你平淡無奇樗櫟庸材,現在更是寸木難支,舉步難行。你怎麼不被萬鬼陣吞噬呢?你怎麼還不去死?你怎麼還能在我麵前晃蕩!?”說罷她似瘋魔一般雙手成爪,離開軟矯,撲向祝適。
祝適反應不及,被她壓在身/下。
但祝老夫人已多年未曾修道,人衰力竭,根本沒有多少威脅。原本抬著她的四個女弟子驚呼著放下軟轎,上前扶起祝老婦人。
祝適仰躺在地上,眼神渙散,好一會兒瘋魔樣嘻嘻哈哈發出怪笑來,幾個親信弟子圍成一圈,也不敢去拉他起來。
祝明朝眼看情勢大好,無人注意他,立刻一個翻身爬起來要跑。
知非卻比他更快,一道法力附上還懸在眾人頭頂的肅清,頓時形成巨大劍氣襲向祝明朝,半途卻叮當一聲撞在一根金剛杵上。
趁亂逃走的萬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祝明朝眼前。
他衣衫整齊乾淨,好像剛才的打鬥與他無關,臉上的醜陋疤痕呈現出欲滴血的暗紅色。他將手伸到君安麵前道:“安宗主,額間血帶來了嗎?”
君安收起搖晃的紙扇,道:“祝明朝還沒死呢!急什麼。”
肅清順著法力飛入知非手中,她人影一閃,橫劍擋在君安前麵。
萬裡朝笑一句:“真是條好狗!”手卻繞過知非繼續往君安麵前伸。知非再攔,二人逐漸交起手來,均是速度奇快,招招斃命。
躺在另一邊的祝明朝笑著“呸呸”吐出幾口血,與萬裡交換一個眼色。知非漸漸被萬裡帶離君安身邊,而臥在地上的祝明朝突然朝君安發難。
君安沒想到他明明已經奄奄一息,居然還能衝過來,毫無防備之下隻能一腳踹開桌子去格擋。桌子飛至半途,被祝明朝一掌拍成兩半,他精準地捉住她的腳踝,朝自己麵前飛快地拖去。一招得手,更是得意,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下一秒祝明朝又飛了出去。
季雲間一腳正正踢在他得意忘形的臉上,另一隻手奪過君安,利索地在她腰間一拖而後旋轉半圈將她扛在肩上:“滾!”
君安驚魂未定,倒垂的臉正好撞在他被新生鬼王一隻爪子捅出的那個衣服破洞上,裡麵的肌膚細膩白皙,肌肉緊實誘人,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跡,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季雲間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將她放下來:“你乾什麼!”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沒放手。
身隨心動的君安狡黠地轉了轉眼珠子,在自己腰間一摸,道:“額間血的瓶子被他拿走了。”
不遠處祝明朝在被季雲間踹飛時立刻借力一點,手中瓶子扔向萬裡。
萬裡接過瓶子,不再與知非纏鬥,而是朝著宿莽而去。
宿莽被困在八十裡萬鬼陣的上空掙紮許久,也不知自己被什麼東西禁錮著,挪動不了分毫。
見萬裡流星一般地衝到他麵前,宿莽直覺危險,可是他無處可逃,無處可避。
萬裡拔開瓶塞,將君安的額間血撒在正在宿莽麵前旋轉的陌回赤子的三清鈴上。
血觸及三清鈴似一滴開水澆灌在燒紅的銅鐵上,升騰起一股血紅的煙霧。
於此同時季雲間身邊的君安臉色一白,雙眼雙耳蜿蜒出四條血跡來。她踉蹌一下,站立不穩,往旁邊倒去。
季雲間還緊攥她一邊手臂,急忙將她扶住。恰好知非回到,立刻原地給自家小姐輸送法力,護住丹田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