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莽原本看著地陷的眼睛轉過來看著君安笑了笑,又扯過君安手中的玉牌流蘇摸了摸,道:“這麼多年了,這縷絡子還掛在這玉牌上呢?”
君安看他那熟稔的動作,退後一步道:“你不是宿莽,你是誰?”
聽得她的話,知非迅速閃身過來持著肅清擋在君安麵前。
宿莽見到肅清,眼神一亮,伸手輕輕朝知非手腕一點,知非頓感手中劍如墜千金,肅清脫手。
宿莽順手接過劍,頓時聽得肅清的劍靈一聲清嘯,通身的靈氣竟繞著宿莽轉了起來。
季雲間也警覺起來,不由自主往前站了站,雖沒太靠近,但也與知非一左一右隔開了宿莽和眾人。
六棱已失,他沒有趁手的武器,又看祝適被兩個弟子架著站在身邊,便順手抽了假六棱握住。
祝適喊到嘴邊的話被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怕自己出聲引起季雲間的注意又要再被捅上個七八次,實在是遭受不住。
宿莽拿著肅清揮了揮,如玉般的劍身散發出更加溫和的光芒。他的眼裡充滿著不舍和愛憐,片刻後將劍歸入鞘,道:“你們愛惜得很好。”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
他又看了看擋在眾人前麵的季雲間,將肅清替給季雲間道:“也好,就當拿它抵六棱的債。”
見季雲間不接,他溫文地笑了一下:“克己當年眼巴巴地拿六棱和我換,我還不肯呢。如今他的後輩倒是嫌棄起來了。”見季雲間依舊不動,他道:“沒彆的意思,隻見你一身好本領,又俠義溫良,琴心劍膽。就算我私心吧,這劍不該埋沒於世。”
這下也不管季雲間願不願意,他挽了個劍花,劍尖突兀地朝季雲間的右手一撞,整劍身根沒入季雲間的手臂裡消失不見。
君安見此忍不住上前一步,急道:“你在乾什麼?那是我的劍!”
宿莽依舊好脾氣地笑,對君安道:“相信肅清以後依舊會好好保護你的。不過有空回家,可以好好讀一讀族譜。”見君安一臉莫名,宿莽用一隻手摸了摸下巴:“讓我想想你們要叫我什麼,高祖?天祖?我還真弄不太清楚輩份。”
他話音未落,後腦勺挨了重重一擊。
黃耘霄一巴掌幾乎將宿莽的頭打掉,她罵罵咧咧道:“姑奶奶麵前還自稱高祖、天祖?要不要叫你元始天尊啊?還要不要臉?!”
宿莽的頭半天沒抬得起來,他摸了摸後腦勺,轉頭看向黃耘霄:“你乾嘛!痛死了!”
黃耘霄更是大怒,又用力拍了幾下:“誰叫你同意轉移惡詛的?少了隻手還不夠,還要斷條腿你才滿意嗎?殘肢斷腿高興了沒?高興了沒?”
宿莽被拍得站立不穩,躲閃之間踉蹌地摔在地上。
黃耘霄又不忍,上前攙扶他。宿莽撐在地上的手掌碰觸到一個東西,拎起來一看,是陌回赤子的三清鈴。
原本布滿墨綠色銅鏽的鈴鐺,此刻如洗淨鉛華般泛出乾淨的黃銅之色,古樸的質感頓消,現在隻剩一點肅穆清明罷了。
宿莽搖了搖,三清鈴像是回應般響了三下,突兀地隱入他的掌心不見了。
宿莽大駭,晃著手臂試圖將三清鈴晃出來,問:“這個鈴鐺怎麼回事?怎麼亂認主?”
知非手腕一鬆,墜著的重量不見了,季雲間的神情也是一鬆。
黃耘霄將宿莽從地上拉起來,宿莽轉身後看到巨大深淵業火,又是嚇了一跳:“這個洞又是怎麼回事?”
黃耘霄道:“你自己弄的,吃什麼驚?。”
宿莽“啊?”了一聲,又錘了錘自己的頭:“我什麼時候弄的?我本事這麼大我自己不知道?再說了就讓它這麼燒著?”
君安道:“不會一直這麼燒著的。畢竟比起嶓塚潭的浩劫,這根本算不上什麼。時間一久,它會自己沉入地底。上頭會有新的泥土覆蓋,樹木生長,過個幾十年,就又是一片繁花似錦。就是這幾十年,需要人看著它,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
季雲間冷冽的目光毫不猶豫地看向祝適。
祝適不愧是祝寧生精心教養的,功法雖一般般,但身子骨養得好,基礎紮實,再加上換了克己的心,受如此重創後,現在居然還能站著。
他見幾人的目光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咽著口水點了點頭道:“我……我看著。”
君安道:“祝城主,渚空城怕是就此毀於一旦了。”
遠方空中乍現幾道清晨朝陽,幾人順的君安的目光看去,火紅的朝霞裡殘垣斷壁,橫屍遍野,赤地千裡,流血浮丘。昔日輝煌耀目的仙門現在慘不忍睹,著實令人扼腕歎息。
祝適盯著渚空城滿目哀戚,熬紅的雙眼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他以手捂臉坐在地上“嗬嗬”自嘲了幾聲,又嗚咽起來,似笑似哭,完全沒有了昔日翩翩公子,成熟穩重的城主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