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舊年明珠隕落(月暈) 他帶著哭腔……(2 / 2)

知非挖了個土坑,草草將安勉剩下的屍身安葬了。

三人再次攙扶著,換上死人身上的衣服,塗得麵目全非,慢慢朝南洲界外走去。

許是他們實在是太狼狽不堪,沒人能想到鐘鳴鼎食之家的南洲明珠安府家主會允許自己落魄潦倒至此。她的頭發結了塊,都是泥土,臉頰瘦得凹了進去,都是黑乎乎的汙垢,原本修長白嫩的手指如雞爪子一般又瘦又黑布滿褶皺,眼裡永遠是蒙著一層黑霧。比難民還難民,乞丐還乞丐。

直至安澄心的倒下。

他原本跟著阿娘四處征戰就受傷不輕,根本沒來及好好治療。後又護著安隅一路西逃,出了南洲地界,他就發起高燒來,一直強忍不語。

安隅掀開他後背的衣物,一條猙獰的傷痕自肩膀起到後腰止,帶著明顯的邪祟惡詛,已經開始潰爛發臭,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時候傷的。

安隅法力低微,自是驅趕治療不得。知非雖法力高強,可對治療除咒一麵知之甚少。

二人急的團團轉,眼見安澄心高燒不退,每況愈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黑衣道者。

那人用黑布一圈一圈的纏著雙手雙臂,路過躺在街邊的安澄心時,好奇多瞧了幾眼,蹲下來欲進一步查探他。

安隅警覺地擋開了他的手,道:“你乾嘛?”

知非離開去找吃的已經有一會兒了,安隅沒把握能打過這個黑乎乎的人,她臉頰瘦得凹了下去,顯得兩隻眼睛愈加明亮晶瑩。

那人將安隅上下打量了幾一眼,突然嘴角一揚,道:“看看我撿到個什麼寶貝。所以說人還是要有善心。”

他拍了拍手,不知從哪裡冒出幾個和他一樣的黑衣道者,兩人架起地上的安澄心,一人捉住安隅,塞進了一輛依舊黑漆漆的馬車裡。

安隅被縛著手,蒙著眼,但她對馬車產生了生理性厭惡,吐了一路。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認出來了,不然對方也不會說撿到了個寶貝,像是說撿到了個物件兒。

安澄心在她身邊呼吸粗重但斷斷續續,她咬牙,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對方是渚空城的人,隻要肯救澄心,她也認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陣鳥語喳喳,鼻端一股清冽的藥香傳來,到處能聽到流水嘩嘩的聲音。

安隅被人揭去了麵巾。

她正立於峽穀深處,眼前三千奇峰,雄險秀野,直插雲間,恍若置身於仙山仙境。黑衣道者負手在前,邊走邊說:“這裡是朝雨穀,而我叫悲千古,你可以喚我穀主。”

安隅小跑著跟上去,兩人走到一間屋舍前,安隅抬頭看,屋舍正中懸著一牌匾,上書:天地靈居。

居然是那個傳說中專以煉丹為修煉之術的玄門——天地靈居。他們以服食丹藥為主,強健體魄為輔。安隅在南洲時,每每身子有個不適,父親都得約上好幾日才能求得他們出診為她看一看。不是說他們道法有多高深,隻是於丹藥療愈方麵,基本是睥睨天下了。

他們不善爭鬥,也不出世,一直隱姓埋名的分散在各地,誰也不知他們宗主到底是誰,到底居在何處。

安隅立刻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她跪下來,扶在地上,以額觸地:“求穀主救我弟弟。”

悲千古並未扶起安隅,他漆黑的靴子在地上走了兩步,濺起的塵土撲了安隅一臉:“你有何籌碼與我換你弟弟的命?”

安隅燃起一絲希望,這個人沒有拒絕,那他必定能救澄心。

她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悲穀主,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為奴為婢,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悲千古拿腳尖挑起她的下巴:“看你這汙首垢麵,不堪入目的樣子。就算是我天地靈居的看家狗,都比你乾淨。”

安隅抬起頭,環顧四周,見到不遠有條彎彎繞繞的小溪。她三下五除二的去了外袍,跳到溪水裡將自己一通洗,濕淋淋的走出來,露出白淨瘦削的臉龐,盯著悲千古的眼神變得倨傲:“我有籌碼,我是安府家主,我本身就是籌碼。”

悲千古看著少女被濕透的衣服裹得纖毫畢現的身軀,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倒是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安隅做好了當晚就英勇就義的準備,悲千古卻並未踏入她的房中。有弟子送來藥浴熱水和薑湯,還有乾淨的衣物,並且告知她穀主已經在施手救治安澄心,抽不出空來看她,讓安隅先休息。

自逃出南洲以來,安隅第一次睡了一晚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