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摞的行李還堆在陳家堂屋中,擺放得整整齊齊,搬下車後就沒打開過。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未能預料到這一出。
陳時予捏住信紙,薄薄的背幾乎被壓彎,早就蒼白的臉上血色全無。
爺奶起初不曉得上麵究竟寫的什麼,走近了,焦急問:“咋了,說了啥?”
那張紙掉下,飄動著平鋪在老舊地板上。
陳時予雙唇翕動,可發不出聲音。
“他們怎麼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走了。”
“誰走了?”
“兩個……都走了……”
麵前的房子連同外麵的事物都在頃刻間顛倒,鋪天蓋地襲來,將早已搖搖欲墜的一切衝撞個稀巴爛。
兩位老人家久久回不過神,一時沒能理解那些內容的真正含義,等腦子轉過彎來了,老頭兒腳下都發軟,心口針紮的刺痛。
誰都明白,那不是短暫告彆,而是有預謀的離開,留封信純粹知會一聲,以免這邊去派出所報失蹤搞出麻煩。
來江北前,羅子青對陳時予一再打包票,保證她們是來這兒過好日子的,隻要進了關家的大門,到了城裡,她們會吃飽穿暖,陳時予可以不輟學,不必為明天而苦苦掙紮,過上和老家截然相反的優渥生活,往後就不愁了。
陳時予原本不願意來的,心知肚明親媽和關乞山的醃臢勾當,可羅子青為此大哭了幾場,尋死覓活要上吊,說都是為了她,她若是堅持不來,羅子青就跳河。留在鄉裡也沒活路,不如早些死了算了,省得繼續遭罪。
信了羅子青口口聲聲的承諾,不想親媽被逼急了真的去跳河,陳時予才來的。
站在異鄉的土地上,彆人家的房簷下,舉目皆是陌生,陳時予仿佛遭了當頭一棒,被打得七葷八素,沒有招架的餘地。
樓上的關姀在聽到下麵的動靜了,才慢一拍發覺出事了。
老太太的嚎哭分外悲傷,極具穿透力,她第一時間就下去,誤以為是老天應驗,關乞山真命裡帶衰重傷不治嗝屁了,直至得知前因後果。
老太太癱坐不起,渾濁的雙目裡滿是難過:“老天爺,將來可怎麼辦,我們祖孫幾個咋活啊……”
關姀耳邊“嗡”的一下,有什麼轟然炸開。
並非為關乞山的跑路,是想到了更要緊的。刹那間,她反身往回跑,飛快衝到二樓呂辛的房間,手忙腳亂找到壓在衣櫃左下方抽屜深處的鑰匙,用來打開床頭背後的隱藏保險箱。
不出意外的,存放在裡麵的錢和折子不翼而飛。
一顆鋼鏰都沒剩。
一萬多現金,還有十二萬三千四百多的存款,全沒了。
那是過去十幾年中,呂辛勤勤懇懇、一分一毛掰成兩半花才存下來的積蓄,是夫妻兩方一個當老師一個開車沒日沒夜地辛苦積攢,患癌後呂辛自知時日無多不想變成拖累,主動放棄貴的治療,省下來給這個家留的。
這裡麵有老兩口的養老錢,關姀讀書的費用,一大家子未來的各種支出……呂辛臨終前算好了的,一遍一遍地計劃,想著自己不在了,這些也能夠大家生活下去。
刷地將保險箱裡的東西扒出來,關姀不死心,一點點翻找。
保險箱和鑰匙的位置隻有這家中的成員才清楚,呂辛葬禮期間二樓的幾道門都鎖上了,其他人連樓梯口都進不了,那天關乞山根本沒上來,期間也沒回家,自己一直都在樓上待著,絕對不會!
這不現實,哪可能憑空就不見了,關乞山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沒法兒拿走這些,他分明直接被送去了醫院,羅子青也……
關姀停下,打直脊背。
羅子青後來才去的醫院,不是一開始就隨著,混亂中大家都隻顧著父女倆,沒人注意到羅子青消失了一會兒。
半跪坐著,關姀晃了神,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忽略了這個。
那兩個渣滓一唱一和,合謀騙過了大夥兒,肯定原來的打算就是這樣,回來就是為了打這兩筆錢的主意。
如同崩斷的弦,關姀一屁股坐下去,身子一仰就要跌倒。
但下一秒,她利索起來,沉著臉下去,直直到陳時予跟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牙質問:“錢呢?”
比她矮一些的陳時予恍了恍,不明所以:“什麼?”
“少裝蒜,他們在哪裡?”
“我不知道。”
“你們串通好了,早有圖謀,你就是內應,在這兒掩人耳目拖住我們!”
陳時予茫然,臉因為缺氧而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