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關姀抓著她不放,拽她到座機旁,“給你媽打電話,讓她回來,否則你彆想好過……”
被摔到椅子上,陳時予發昏,站都站不起來。
認定了她和羅子青他們一夥兒的,關姀不妥協,不由分說把聽筒塞她耳側,自個兒來按鍵。
“號碼。”
“我沒有。”
“她是你媽,你沒有誰有,少耍花招,信不信送你進局子坐牢?”
“……”
“不要以為你能糊弄過去,你們不是一家三口嗎,今天不找到他們誰都彆想好過。”
可惜陳時予真的沒有,不是誆她。
當年還不是後來人人一台手機的時代,有的偏遠地區座機都沒普及,羅子青窮得連女兒的學費都湊不齊,哪來的閒錢買手機。
隻有關乞山有電話,但仍打不通,持續關機。
誰的話都不信,關姀把陳時予的手腕捏得紅了一圈,問不出來不罷休。
天底下哪有如此狠心的媽,全世界都找不出這種人,親生骨肉還在這兒呢,前幾天不還要進門的麼,突然拋下不管保準有鬼。
老頭兒老太太不知情,連忙勸架,怕像上次那樣打起來。
關姀死都不鬆開,執拗得可怕。
當得知錢被拿走了,老太太登時便上不來氣了,一頭栽倒下去。
好在還有一個稍微理智的,邊上的老爺子最先想到去銀行看看,隻要錢還在卡上就還來得及。
關姀也猛然醒了,甩下陳時予,三步並作兩步找上呂辛的舊身份證、死亡證明、戶口本等材料,直奔最近的銀行點。她記得折子的編號,上麵的好多信息都有印象,要把存折補辦回來不難。
那年的銀行審查還不嚴格,不像後來詐騙遍地走,開張卡都堪比審犯人一樣要各種資料,補辦折子一點不費功夫。
祖孫仨到了銀行,工作人員也確實沒有過分為難,查證完,隻讓又開了張直係親屬關係證明,當天就辦下來了。
可晚了就是晚了。
當時取錢也不嚴查的,有密碼就行。
折子上空了,十二萬多被取得乾乾淨淨。
老太太不停地“哼哧”,胸腔劇烈起伏,遭受不住打擊,這回真直挺挺向後倒,眼一翻不省人事。
天兒挺應景,關姀背起老太太趕往醫院,路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灰蒙蒙的路上,前方薄霧籠罩,細密的銀絲穿過關姀的身體,冷意順著喉嚨往下鑽,蔓延到各處,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攪成了爛泥。她有些背不動老太太,但不停下來,自始至終不鬆手。
快到醫院了,關姀摔了一跤,“撲通”磕在樓梯上。顧不得痛,她爬起來,重新背老太太上去。
進到裡頭,爺孫兩個搶救的錢都交不出來,醫生還是將老太太拖走了,先治療,賬過後再算。
他們被攔在了搶救室外邊,護士不讓進去太多人。
“大人可以進去,小孩兒就在這裡,彆跟著了,到裡麵也幫不上忙。”
老爺子不迭應聲。
關姀靠牆站著,身上被淋濕了大半,幾縷碎發黏在她臉側,接連往下滴水。她感覺不到冷,呼吸沉重,跑太快了,胸口裡疼得厲害。
不識路的陳時予遲了兩步跟上來,也累得氣喘籲籲。
關姀沒心思再逼問她,空洞呆滯地乾等著,肩膀耷拉,仿若泄氣的皮球。
在那個時候,國家的養老保險製度還不完全,隻有九年義務教育,“生源地信用助學貸款”剛開展試點,還沒普及到江北市。
眼下存款沒了,家中兩個老人退休金又少得可憐,還不夠他倆吃藥看病的,關姀再有半年就該讀高中,上學不免費了。
手上的擦傷有些嚴重,關姀沒知覺,不曉得疼,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身子向下一點點縮,改成蹲著,腦海裡冒出兩個字。
“完了”。
陳時予靠在對麵,沒敢上前。
僅止守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