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七葷八素撲做一團,牆邊摞成兩排的半人高紅磚也無辜遭殃,跟著塌了,磚頭猝然砸地上,一部分直接斷成兩半。
還沒跑遠的同伴半路折回去,腦子很靈光,邊一把撈起棉襖子,邊扯著嗓子賣力鬼喊鬼叫:“打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等家屬追下去,這夥神癲癲的早跑沒影了。心裡氣不過,家屬踢地上的爛轉頭發泄,黑臉吐了口唾沫,罵了句:“狗日的,有娘生沒爹教的壞種,等著吧,現在管不了,以後總有一天坐班房!”
喧鬨的動靜招來了許多圍觀,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住院部這邊也有人從窗戶伸出半截身子好奇往下探視。
始作俑者不見了,留下的隻有狼藉,還有倆受害人。
不知情的還以為咋了,聽到呼救聲,見家屬那個凶狠樣,當真是家屬打小孩,不假思索就過去仗義插手,惹得家屬有些丟臉,又麵紅耳赤與那位多管閒事的爭執。
矛盾轉移得挺快,這下變成兩個暴躁易怒男人間的爭鬥了。
一時間,底下亂哄哄的。
沒誰會關注被磚頭砸的那個,畢竟看人乾架更有意思。
角落裡的陳時予過了一會兒才撐著牆壁爬起來,身形狼狽,走路時腿還有點瘸。
倆男的吵上頭了,相互不服輸,瞎眼了沒瞧見邊上的小姑娘,氣急敗壞的一方揚高拳頭,沒打到家屬,反而波及到了剛站起來的陳時予。
後一瞬,陳時予還沒站穩就又倒了下去。
……
兩個光打雷不下雨的男人逞威作勢了半天,嘴上叫喚得厲害,可後麵還是沒打起來,被趕來的醫院保安勸開了,分彆拉走。
周圍看戲的意猶未儘,沒看過癮,還舍不得散開。
關姀旁觀了全過程,手還搭在窗台上,眉頭不由自主皺緊。
後邊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不解,看關姀一直站著不動,“啊啊”兩聲,這才讓關姀回神。
關姀轉身,看老太太臉上有點著急,安撫道:“沒事,彆擔心。”
老太太比劃兩個動作,問是不是出啥事了。
關姀輕聲細語:“真沒事,就是幾個吵架的,不用管他們。”
老太太稍稍放下心,拍拍關姀的胳膊,示意她也彆去管這些,免得招惹是非。關姀能懂,點點頭,坐床邊陪老太太,剝兩個橘子喂老人家。
待再不經意走到窗邊,向下瞧。
下麵一個人都沒了,隻有地上橫七豎八的磚頭。
關姀收起眼神,不著痕跡走開。
天暗了,街邊的路燈點亮,淺黃的光鋪灑,為周邊事物增添一抹暖色。
唯獨剛剛那個巷子在光線之外,裡邊黑壓壓的,沒人敢再去。
老爺子送完人順路買飯拎上來,還是四份。
應該是天太冷,亦或買完飯又去做了點彆的什麼事情,耽擱了時間,飯菜到關姀手裡已經微涼了,但勉強能吃。
老爺子麵色憂愁,心事擺在臉上。歎了口氣,他將多的那份飯單獨拿出來,擺桌子上放著。
老太太不好當著孫女的麵做什麼,講不了話,抬頭看看自家老伴。老爺子搖頭,無奈又失望。
關姀佯作不知,隻管吃自己的。
早些年,有的醫院普通病房也有電視機,不加錢升級也能享受。這時同病房裡中間床的病人打開了電視,放晚間新聞看看。
中央台正在播籌辦奧運相關的報道,還有一些老生常談的國家大事,以及恭祝全國人民臘八節快樂。
一家三口都忘了今天過節,還是聽新聞才記起。
南方大多數地區不注重這個節日,關姀他們家是例外——老太太來自遼市,年輕時一直生活在那邊,老爺子祖籍也是北邊的一個小城,他的上一輩在抗日時期流離失所,才舉家遷到江北市。
“過了臘八就是年”,關姀家每年都過臘八,南方小年和北方小年也過。
以前這些都是呂辛在操持,她死了,他們連過節都能忘。
自知虧欠,老爺子對關姀說:“明天我也煮點臘八粥帶來,給你們補上。”
關姀順口接:“過都過了,算……”
話到一半,不忍拂老人的心意,又硬生生改成:“成吧,都行。”
老爺子說:“去年前年每回都過的,咱們今年也不能缺了。”
關姀應:“您隨便做點,彆太折騰,不要太累了。”
飯吃完,新聞也放完了。
關姀勤快收拾,照舊去扔垃圾,留老爺子和老太太獨處,給他們一點交流的餘地。她故意到走廊裡多待半個小時,拿上盆子一起,等著晚點接完水再回來。
這個點過道上比較擁擠,來來往往都是醫護和家屬,樓梯間垃圾桶裡裝滿了,湯湯水水的汙漬灑得到處都是,看起來黏膩惡心,著實令人反胃。
關姀把塑料飯盒啥的裝袋子打結包好,彎身放桶旁邊,不像那些個沒素質的,多走兩步都要他命,老遠就隔空哐當扔這邊,不管丟沒丟進去。
緊隨其後的一位穿著整潔周正的男士也是,進去,把沒吃完的飯菜還有一袋過期麵包放下。
關姀到陽台上透透氣,換個無人的地兒,吹風冷靜一下。
吹完風,掐準時間折回來打水,開水房就不用跟其他人一塊兒排隊了,直接進去打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