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之後，一個瘦削的身影慢慢地走了出來。

月色之下，他一身黑色長袍，頭發高束，露出整張臉來。繞是夜色朦朧，苻瑤還是看清楚了這少年那雌雄莫辨的絕美姝色，他那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還有那在夜色下依舊可以想見的白皙皮膚，都讓苻瑤心中有了猜想。

苻瑤看著他，見他同自己身量一般高，她語氣微緩地開口：“你是何人？”

少年不答，隻是低垂下頭。

苻瑤拿過月蕪手裡的宮燈，她走過去，舉起燈籠，在看清他那絕色容貌之後，她心裡的猜想坐實了。

“聽聞慕容氏姐弟容顏姝麗，前幾日孤得以有幸見到了清河公主，又聞其弟慕容衝比其姊還要美上三分，想來你便是清河公主的弟弟，慕容衝對不對？”苻瑤說著，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聽見苻瑤這麼說，少年抬起頭來，他和苻瑤四目相對，狹長的眸子裡不驚不喜，沒有絲毫的情緒。那張絕美的容顏，在宮燈燭光的映襯下，愈發朦朧美豔。

苻瑤看著他那臉，不由得感慨，這張臉的確是禍水，也難怪史書上苻堅對他那般寵愛。可是當那冷冰冰的文字變成眼前鮮活的少年之時，苻瑤有了一種莫名的疼惜之情。

思及至此，她語氣愈發柔和：“你不用怕，孤不會對你怎麼樣。孤剛剛不過是嚇嚇你罷了。”

接著她又走過去，語重心長地開口：“聽說你小字叫鳳皇是嗎？”

慕容衝不語，隻是目光幽深地看向她。

“孤與你姐姐同歲，便借她之名同喚你一句鳳皇。鳳皇，你可知這長安宮中人心險惡，此時夜深，你在外隨意走動，若是衝撞了什麼，很容易丟了小命的，知道嗎？”苻瑤說著，笑了笑，月色下，她明媚的麵容格外柔和，“你還是快回去罷。你這般的容顏，是會為自己招來禍端的，以後也少出來走動，避開人前，才好，知道嗎？”最好不要遇見苻堅，那就萬事大吉了。

慕容衝聽苻瑤這麼一說，他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

“更深露重，春夜料峭，還是快些回去吧。”苻瑤把手裡的宮燈塞在他手裡，“這個你拿著，以免你找不到路。”

慕容衝拿著那宮燈，他看向苻瑤的神色愈發複雜。

苻瑤沒有再多說，離開慕容衝，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這小少年，的確是長得漂亮啊。

慕容衝提著宮燈回到未央宮左偏殿時，慕容焉已經起身，看見他回來，慕容焉站在殿門口皺眉喚他：“鳳皇，你去何處了，為何不見人影？”

慕容衝吹滅了宮燈裡的蠟燭，他走到慕容焉身旁，輕聲開口：“阿姊，那人走了？”

慕容焉聽他這麼問，點了點頭，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這才把他拉進屋子裡：“走了，否則我怎麼會讓你進來。”

慕容衝低頭，看向手裡的宮燈：“阿姊，我們何時才能回鄴城？”

慕容焉聽見自己弟弟又這般問，她歎了口氣：“鳳皇，你我如今已是階下之囚，很難再回故土。我讓你不要四處走動，便是為了保護你，你可知你這般的容顏，若是被苻堅看見……”

“我知道，”慕容衝臉上露出些許難堪，他想起月色之下那個人也是如此說的，“我不會再這樣了。”

慕容焉歎了口氣，她看見他手裡的宮燈，忍不住問他：“這是從何而來？”

慕容衝聽見自己阿姊這樣問，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把自己同那公主相遇以及公主所言之語都告訴了慕容焉，慕容焉聽他這麼說，臉上露出幾分笑容：“聽你這話，我料想那公主定是雲昭長公主了？”

“雲昭長公主？”慕容衝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她是苻堅最疼愛的女兒，那個苻瑤？”

“是她，”慕容焉點頭，她轉身拉住弟弟的手，“這宮中皆說雲昭長公主待人和善，從來不苛責宮人，你如今偷聽她說話，驚嚇於她，她也未懲戒你，看來她果真是個脾氣和善之人。”

慕容衝聽自己阿姊這麼一說，他緩緩笑了笑。慕容焉看見自己弟弟笑了，她愛憐地撫了撫弟弟的眉眼：“鳳皇，如今你我都身不由己，阿姊已經如此，可是你不能如此，為了我們能夠在這宮裡活下去，為了保護你，阿姊隻有拚一次了。”

“阿姊要做什麼？”慕容衝有些緊張地抓住慕容焉的手，“阿姊不要衝動。”

“你放心。”慕容焉笑著拍了拍弟弟的手，嬌媚的臉上露出幾分絕美的笑容：“阿姊隻是覺得，雲昭長公主為人這般好，一定會願意同阿姊相交的。”

慕容衝似乎也明白了自己阿姊所想，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可是，阿姊，我們要如何與她相交呢？”

慕容焉沉吟片刻，嫵媚的眉眼裡露出幾分堅定：“一定會有機會的。”

天氣漸暖，宮裡的桃花也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