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九年，慕容衝進逼長安。

長安城下，鮮卑士兵列陣而立，慕容衝身騎駿馬，站在陣前，他看著長安城的城樓，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他的身後，段隨見他笑了，忍不住開口：“殿下，可否進攻？”

慕容衝不答，因為他的目光，正落在城樓之上，那裡，身穿黃色龍袍的苻堅頭戴冠冕站在那裡，雖然隔得很遠，可是他還看清了，他的眸子裡，露出強烈的恨意。

段隨看他一直盯著苻堅，便出聲詢問他：“殿下，可要放箭？”

慕容衝回頭看著段隨，眸色陰暗：“把箭給孤。”

段隨立刻遞上弓箭。

慕容衝看著那頭戴冠冕的苻堅，冷笑一聲，隨即他搭弓引箭，直直瞄準了苻堅。

城樓之上，苻堅也注意到了陣前那搭弓之人，他還未看清，隻見一支長箭立刻破空而來，苻堅連忙躲開，眼睜睜看著那弓箭從自己眼前飛過，狠狠地紮在了他身後的門板上。

苻堅大怒，他朝城樓下看去，然後，他眼神凝固了。

城樓之下，那手拿弓箭，神色陰冷之人，正是慕容衝。

十年沒見，他長大了，容顏也張開了，可是絲毫不掩飾他容顏的俊美，他穿著黑色鎧甲，長發束起，身姿修長挺拔，騎在馬上，威武異常。

苻堅看著慕容衝，喉頭也有發澀，他突然想起，之前白虜軍隊近逼長安二百餘裡時，他還滿心疑惑是誰在領軍攻打，到了現在，他才明白，是慕容衝。

他看著慕容衝，看著他滿臉的仇恨，他心頭有些痛苦，可是更多的是憤怒。當初他放他離開，饒他一命，如今他竟然帶頭造反，還敢打上長安！

想到這裡，苻堅厲聲嗬斥道：“慕容衝，朕待你不薄，你不知感恩，還敢犯上作亂，帶著這群鮮卑賤奴攻打長安，你果真是不怕死是不是！”

慕容衝聽見苻堅罵自己，他眸色愈發陰涼，他看著苻堅：“孤反的就是你苻氏！”

苻堅聽見他這麼說，心裡隻覺得刺痛異常，他看著慕容衝，冷冷開口：“枉朕對你如此之好，鮮卑白虜，死不足惜！”

慕容衝見他如此，立刻下令攻打長安。

大批軍隊一擁而上，齊撞城門，攀爬雲梯，可是苻堅軍隊強悍，誓死守衛長安，最終，慕容衝未能進城。

慕容衝回到阿房城時，苻瑤正坐在殿前看書，夕陽之下，她的側臉美好，一身白裙，身姿纖細。

可若是仔細看她，便能夠發現，她根本什麼也看不進去，兩眼無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慕容衝沒有注意她的走神，他看著她這般恬靜的模樣，他突然間有些留戀。如果歲月停留在這一刻，也挺好。

苻瑤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她回過頭，就看見慕容衝一身盔甲站在夕陽之下，俊美的臉在光線朦朧裡看不太清楚，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隻是起身，對他輕聲輕聲開口：“鳳皇……”

話音未落，她便被他擁入了懷中。

感受到他的擁抱，苻瑤眸色變軟，她拍撫他的後背：“可是累著了？”

慕容衝不答，隻是抱了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她。

苻瑤看他不吭聲，她笑了笑，拉著他進了殿，隨即讓桑燕去打水來，替他擦臉。隨即侍女端了飯菜上來，擺滿了一桌。

待到把他的臉和手都擦乾淨，兩個人坐在飯桌前吃飯時，苻瑤才笑著開口：“鳳皇，聽說你們今日去圍攻長安了？”

慕容衝應了一聲，他狹長的眸子格外幽深。

苻瑤看他那個眼神，她笑了笑：“可是見到我父王了？”

慕容衝不答，算是默認，他握住苻瑤的手，低啞開口：“阿瑤，是不是在你們眼裡，我們都是鮮卑賤奴，都應該死？”

苻瑤聽見他這麼問，她愣了愣，隨即她坐在他麵前，神色柔和：“鳳皇，人就是人，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隻是每個人的出生不同，境遇不同，才會造就不同的人生。”

慕容衝聽她這麼說，有些自嘲：“可是你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彆人根本不可能有。”

苻瑤知道，這個時代，是注定了人與人之間不能平等的，這是一個人吃人的年代，是中國曆史上最為動亂的年代，她說的那些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