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瑤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後殿，外麵天已經大亮，屋子裡卻有些昏暗，紗幔輕垂，遮擋了苻瑤的視線。

“桑燕……”她張口想叫人，卻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厲害，她撐著自己坐起來，身體也格外酸疼。

掀開幔帳，苻瑤踉蹌著下了床，她拿過架子上的披風裹上，然後慢慢地走到殿門口，拉開門，迎麵而來的，就是鋪滿了整個世界的雪白，寒風裹挾著冷氣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她的長發在風中被吹起，她看著眼前雪白的世界，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熱淚盈眶。

苻瑤慢慢走出了殿外，下了台階，她踩在雪裡，很冷，可是感受到雪的柔軟，她又覺得其實還好。

她站在那裡，站在雪裡，仰著頭，感受到陽光的些許溫暖，她閉上了眼睛。雪白披風之下的身形纖細，漆黑的長發散落，日光之下，她仿佛要隨時消失了一般。

“苻瑤。”身後，有人略微惶恐地喚她的名字。

苻瑤回頭，就看見穿著一身黑色華麗長袍的慕容衝站在長廊之下，他的頭發高束縛白皙俊美的臉被那一身的黑色襯得禁欲十足，他看著苻瑤，眸子裡露出些許的恐慌。

苻瑤看見他，想起他昨晚對自己的凶狠，她眼睛有些發紅，可是終究，她還是對他溫柔笑了：“鳳皇……”

話音未落，慕容衝跑過去，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裡。

他緊緊抱著她，許久許久，他低聲道歉：“阿瑤，對不起，昨晚是我沒控製住自己，是我的錯。”

苻瑤聽見他的道歉，她心裡愈發難過，可是她卻隻是拍撫他的後背：“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心情不好。”

慕容衝鬆開她，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他才低聲開口，聲音略帶恐慌：“阿瑤，你不怪我，也不生氣嗎？”

苻瑤搖頭，她笑容柔和，眸子裡滿滿都是溫情：“鳳皇，外麵冷，我們會屋裡去吧。”說完她牽著他的手，慢慢地朝宮室走去。

慕容衝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一刻，他離她很遠。

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寒意，苻瑤的身體回暖了一些，她還是有些不適，於是坐回了床榻之上，給自己蓋上了被子。

慕容衝坐在她床邊，他握住她的手，狹長的眸子裡露出些許難過：“阿瑤，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隨時可能會離開我，雖然你日日在我身邊，可是我總覺得你可能會消失。阿瑤，怎麼辦，我抓不住你。”

苻瑤聽他這麼說，她伸手撫上他的臉，觸摸他俊美的臉頰，她淺笑：“鳳皇，你不用怕，我不會走的。如今的我，除了在你身邊，還能去哪裡呢？”

慕容衝把她抱到懷裡，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他閉上眼睛，忍住心裡的恐慌，暗啞開口：“不走就好，你若走了，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兩個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苻瑤退出他的懷抱，她抬頭認真地看著他：“鳳皇，如今你的軍隊已經圍困長安，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能登入長安城，你能否答應我，入城以後，善待城中百姓，不要濫殺無辜，不要強搶掠奪，可以嗎？”

慕容衝聽她這麼說，他笑了一下，那笑有些複雜：“阿瑤，你這是在為你的子民求情嗎？”

苻瑤抓緊他的手，有些急切地開口：“鳳皇，你可知，自古以來，無論誰君臨天下，做那萬人之主，都要依靠百姓才能讓自己的國家長治久安。百姓生活幸福，吃穿不愁，才不會暴亂反叛，你要做那萬人之主，你須得學會愛民如子，知道嗎？”

慕容衝的眸色愈發暗沉，他直直地看著苻瑤，心中複雜的情緒讓他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苻瑤看他這樣一聲不吭，她目光裡露出祈求：“鳳皇，答應我，好嗎？”

慕容衝盯著她看了許久，他似乎在重新審視她，重新審視她留在自己身邊的目的，他看著她白皙柔嫩的臉，看著她如水的麵容，看著她眸子裡的祈求，良久，他輕聲開口：“好。”

那一刻，苻瑤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摟住慕容衝的脖子，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大大的親吻，她聲音甜軟地開口：“鳳皇，答應我的，就要說到做到，知道嗎？”

慕容衝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絲魅惑人心的笑容，他把她摟在懷裡，不讓她看見自己眸子裡的陰鶩，他低聲再次回答，眸子裡寒意驚人：“知道了，阿瑤。”

年關將至，慕容衝也愈發忙碌，苻瑤極少見到他的身影，偶爾他夜間過來，也隻是溫存之後，便起身匆匆離去。

雲台宮裡的人越發多起來，許多的侍女，內侍，士兵守衛也格外嚴苛，與此同時，宮裡上上下下都格外忙碌，每個人心裡似乎都在醞釀一個秘密，雖然每個人都不說，可是苻瑤知道——慕容衝要稱帝了。

那個曾經飽經屈辱的少年，在經常時間強大的洗禮之後，又要回到他曾經最高的位置上了。

想到這裡，苻瑤眼睛有些發燙。

她想，她見證了他這一路走來，從他跌落雲端被踩入泥濘，而今他涅槃重生，複國稱帝，這一路，他的心酸與痛苦，挫折與煎熬，掙紮與頑強，她雖然未能陪他一一經曆，可是她卻是明白，他能夠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她似乎應該送個禮物給他，苻瑤想。

作為他登基的賀禮，送給他，表達對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