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瑤伸手，想去撫他的額頭，下一秒慕容衝便睜開眼睛，滿眼的肅殺之氣掩飾不住，苻瑤一愣，隨即她收回了手，彆過頭有些緊張地開口：“我見你這幾日休息不好，有些擔心你，所以想來看看你，鳳皇，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慕容衝緩和了神色，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抱到腿上，他的臉上又有了溫柔：“無妨，阿瑤，讓朕抱抱便好。”

兩個人安靜地擁抱了一會兒。

苻瑤撫摸著他的後脖頸，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他的體溫，她低聲開口：“鳳皇，做了皇帝，是不是很累啊？”

“還好。”慕容衝淡淡回答，“若能光複我燕國，再累又如何。”

苻瑤聽他這麼說，她鬆開他，看著他的眼睛：“你覺得不累便好。”隨即她從他身上起身，“我給你倒茶喝吧。”

慕容衝在她轉身之時，他抓住了她的手，他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再，神色有些冷：“阿瑤，為何不問？”

苻瑤一愣：“問什麼？”

“今日你父王已經兵臨城下，很有可能打進來。隻是他膽小如鼠，怕有伏兵，才撤軍離去。”慕容衝說著，嗤笑一聲，“枉朕已經準備同他決一死戰，卻不想他如此畏首畏尾，真是可笑。”

苻瑤沉默，沒有回答。

慕容衝看著她，再次逼問：“朕以為你會問的，可是你好像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可是你若不問，那你今日又為何而來，莫不是真的來給朕送茶？”

苻瑤抬眼看著他，眸色平靜：“鳳皇，無論是你贏，還是我父王贏，我都不會高興的，我若問，你勢必不悅，我不問，我也知道事態發展如何，那我何必問呢？你要做的事，我阻止不了，我也無力阻止，所以索性我便不聞不問，做一個瞎子啞巴，這樣不好嗎？”

慕容衝聽她這麼說，眸子裡露出些許諷刺：“那你可知，你父王的手下竇衝命人將我軍將士八百人斬首，然後分屍而吃？你又可知，你的太子哥哥苻宏率人斬殺我軍三萬多人？為何我贏了之後，你便要求我善待百姓，不要隨意害人性命，而我軍將士戰敗，便要遭此屠戮，難道你秦國的百姓將士是人，我燕國的便不是了嗎？！”

苻瑤被他這樣質問，她臉色不由得發白，她想解釋，解釋自己之所以不想讓他暴虐殺人，是因為他會因此而遭受迫害，他不想他變成史書那樣，成為一個昏庸無道，執政不過一年的暴君，可是她發現自己站不住腳，她根本站不住腳！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這是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代，這個時代，諸侯割據，國家紛亂，山河破敗，從上到下，沒有人的日子過得是十分舒坦的。亡國者為奴為婢，臥薪嘗膽。興國者血腥殘暴，國家動蕩。周而複始，仿佛沒有儘頭。

她那些仁政愛民的思想，在這樣刀尖舔血的時代裡，的確是最最無用的。

慕容衝看她不說話，以為她默認了，他彆過頭，冷笑一聲：“罷了，你回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鳳皇……”苻瑤氣弱，可是她還是想要挽回，“我是為你好，我隻是想讓你做個好君主……”我隻是想讓你活下去。

“夠了！”慕容衝語氣淩厲，“苻瑤，你回去罷，朕累了！”

苻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她還是轉身走了。

慕容衝看著她的背影，眸子裡露出些許自嘲的笑容，他想，汝為敵國女，又怎麼會憐我燕國軍士呢？終究還是他奢望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苻瑤都沒有見到慕容衝。

三萬將士的犧牲極大地刺激了慕容衝，他開始不顧一切地反攻苻氏，在他的攻勢之下，苻堅之子苻暉屢次被慕容衝擊敗，苻堅怒斥苻暉，苻暉憤懣惱怒而自殺。

苻瑤得知苻暉身死的消息，是桑燕說的。

彼時苻瑤坐在殿內修補慕容衝的鎧甲，一聽見桑燕說苻暉憤懣自殺，她的手一下就被針給刺到了，疼痛讓她不由得發抖，她放下了手裡的鎧甲，轉頭看著桑燕，聲音有些發抖：“你如何會來告訴我？”

桑燕笑了笑，嗓子嘶啞：“奴猜測娘娘會想要知道這個消息的。”

苻瑤低下頭，收斂了些許情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娘娘作為曾經尊貴的長公主，卻被囚在這裡，做敵國皇帝的妃子，如今還倍受冷遇，想來娘娘也是心有不甘吧。”桑燕說著，臉色露出的笑容愈發和煦，隻是那和煦的笑容讓苻瑤後背發涼。

她猛的站起身，看著桑燕，語氣冷凝：“你到底是誰？！”

桑燕笑容緩緩消失，她垂眸，語氣冷漠：“奴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奴有辦法可以助娘娘離開，不知娘娘可否願意？”

苻瑤聽她這麼說，她眯了眯眼：“我憑什麼信你？”

“就憑奴救了一個人，”桑燕說著，又笑了起來，“這個人，是娘娘在意之人。她同娘娘相伴長大，是對娘娘最為熟悉之人，娘娘的身份，也是她告訴奴的，娘娘不好奇她是誰嗎？”

苻瑤愣了愣，隨即啞然開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