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苻瑤都在偏殿裡未曾出門,慕容衝也未曾來過。
苻瑤知道他忙,也知道他心裡有氣,可是她不想去管。
身子越來越重以後,每天晚上苻瑤都輾轉反側,肚子的重量讓她翻身都難,盛夏的暑氣加上孕婦本就體熱,又讓她晚上更加難以入睡,每天她都想要喝涼茶,可是忍冬卻說這樣對孩子不好,不讓她喝。
可能是懷孕的原因,苻瑤的心情也愈發煩躁,她每日被關在這偏殿裡,隻覺得心中有火無處發泄,做公主多年的矜貴傲氣讓她受不了這種氣,卻又無法發泄,隻能憋在心裡。
這一日晚上,苻瑤坐在殿前的台階之上,感受著夏夜晚風的微涼,她的心情也舒暢了一些。
就在這時,忍冬為她呈上了一杯茶。
苻瑤接過來,喝了一口,溫熱的,若是以往,她最多不喝便是,可是連日以來的隱忍,讓她在一刻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狠狠地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忍冬頓時就跪在了地上。
苻瑤站起身,她怒斥道:“我不想喝熱的,你不是不知道。”
“娘娘,還請娘娘為小殿下著想……”忍冬俯身開口,聲音略微惶恐。
“所以為了這個孩子我什麼都要忍?”苻瑤不知道自己哪兒來那麼大的火,“早知如此,我便該不要他——”
“娘娘——”忍冬抬頭大聲阻止,隨即,她的臉色蒼白下來。
苻瑤身後,宮門口,慕容衝正站在那裡,他臉上麵無表情,眸子裡深沉一片。
苻瑤沒有看見他,她閉上眼睛,清麗的臉上滿滿都是怒火,忍了許久,她頗為疲憊地開口:“罷了,終究是我自己的選擇,你起來吧。”
忍冬沒有動,隻是低埋著頭。
苻瑤似乎意識到什麼,她回過頭,就看見了慕容衝,一時間,她眸子裡露出驚愕,臉色也微微泛白,她知道,他一定都聽見了,聽見了她說,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終,她隻是沉默地看著慕容衝,一言不發。
夜色下,一人站在台階之上,一人處於宮門口,中間似乎隔了千萬裡的距離。明明不久前,他們都還格外親密,互許終身,可不過短短幾日,卻有了重重隔閡,難以言說。
許久許久,慕容衝終於開口,聲音略沉:“阿瑤,朕知道這幾日你心情煩悶,天氣炎熱,你如此朕也明白,隻是有些話,你還是不要說出來,朕怕皇兒聽見了,會傷心的。”
苻瑤默然片刻,她抬頭看著他:“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你一直說,等我生下孩子,你便會封我為妃,可是鳳皇,若是你封我為妃,我的身份勢必藏不住,這宮中人言可畏,你可知有多少人見過我,到時候勢必有人言說——”
“不會,”慕容衝打斷苻瑤,他眼眸一片冰冷,“這未央宮中,所有的秦國宮人,朕都已經清除殆儘,阿瑤,你不必有此顧慮。”
那一刻,苻瑤的臉色更加發白,她走下台階,一步步走到慕容衝麵前,離他三步遠,她停下腳步,聲音顫抖地開口:“你說什麼?”
慕容衝略微勾唇,露出一絲殘忍:“阿瑤,為了你,朕什麼都願意做。”
苻瑤頓時倒退一步,她看著眼前的慕容衝,滿眼都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她看著眼前的青年,隻覺得此刻的他有些陌生。
“阿瑤,你放心,朕不會讓人懷疑你的,”慕容衝上前,他握住苻瑤的手,“待你生下皇兒,朕便為你換個名字,換個身份,到時候,你便可光明正大地待在朕的身邊,沒有人會懷疑你,你會是朕最寵愛的妃子。”
苻瑤感受到他握著自己手的體溫,明明是夏天,明明他的手那麼熱,可是她卻隻感覺到了冰涼。
她顫聲開口:“鳳皇,我問你,你攻入長安以後,可有善待百姓?可有安撫人心?”
“朕說了,歸順者自然平安無事,可是負隅頑抗者,便不可留。”慕容衝淡淡開口,“可惜的是,朕入城之後,他們並不服從朕的統治,隻想著苻堅那個惡賊,苻堅待我西燕殘忍血腥,坑殺我軍數萬將士,我屠戮他一些刁民,有何不可?”
苻瑤猛的推開了他的手,她看著眼前的慕容衝,隻覺得如今的他真的變了,變得和曆史書上那個暴君的形象相差無幾,她忍不住開口:“鳳皇,你可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啊?你如此作為,你讓天下人如何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