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瑤點頭,這才起身,她拉上自己身上的紗衣,拖著疲軟的身子慢慢朝殿門走去,她身上的銀鈴聲聲作響,一步一移之間,格外清脆。
殿門打開,苻瑤走出門,她看向殿外,然後有些發愣。
不遠處,韓延站在那裡,他一身鎧甲,身姿挺拔。看見一身紅色薄紗眉眼嫵媚的苻瑤從殿中出來,他眸色格外黑暗深邃,身側的拳頭也不由自主地握緊。
苻瑤躲開了他的視線,她低聲對一旁候在殿外的左內侍開口:“陛下允許我去看看安安。”
左內侍點頭:“娘娘請隨我來。”
苻瑤點頭,跟著左內侍身後,她身上的銀鈴聲聲響著,聽得不遠處一身鎧甲的人猩紅了眼睛。
左內侍帶著苻瑤到了太極殿後殿,苻瑤就看見了睡在搖籃的安安,乳母在他身側替他打扇,孩子睡得很香。
看見自己的孩子,苻瑤眼睛頓時紅了,她取下了身上的鈴鐺,放在懷裡。左內侍請她進去以後,乳母退到了一側。苻瑤抱著安安起來,小孩子似乎有所感覺,在她懷裡蹭了蹭,苻瑤吻了吻他的額頭:“安安,想死娘親了,安安,安安你想娘不?”
安安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苻瑤,他露出一個笑容,苻瑤看他笑了,自己也跟著笑。
半個時辰的時間,苻瑤抱著安安不肯鬆手,問了乳母平時安安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可有生病不適等等,乳母都一一回答。
苻瑤要走的時候,格外依依不舍,乳母看她滿眼的舍不得,心裡歎了口氣,臉上卻露出和煦的笑容:“娘娘放心,奴會好好照顧小殿下的。”
苻瑤點頭,淚眼朦朧:“有勞你了。”
出了後殿以後,苻瑤沒有回太極殿寢殿,左內侍已經回慕容衝身邊了,此時就她一個人,她轉身朝長樂宮走去。
天色已黑,苻瑤進了長樂宮的宮門,宮中無人,隻有門口有士兵把守,她進了內殿,摸索著找到了那把古琴呼月,抱起來,剛要出去,便有人進了殿裡。
昏暗的視線裡,苻瑤看見了那人身上的鎧甲,她忍不住呼吸緊張地開口:“你為何會在此處?”
韓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近日可好?”
“好。”苻瑤抱緊呼月。
“聽聞陛下近日對你格外寵愛,你也算得償所願了吧。”韓延說。
屋裡昏暗,苻瑤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覺得他的語氣不太對,她嗯了一聲:“算是吧。”
“那他為何不讓你見孩子?也不給孩子名分?”韓延又問。
苻瑤沉默了,她沒有回答,隻是抱著琴便要走。
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一刻,苻瑤隻覺得自己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她連忙想要掙脫,可是卻被他死死攥著手腕逃脫不得。
“放開我。”苻瑤低喝。
“山玉,我曾答應你,送你離開,如今這話也算數。”韓延說。
“我不能走,”苻瑤聲音帶上了哽咽,“我不能離開安安。”
韓延聽見她的拒絕,他心痛地說:“所以你為了孩子甘願被他如此欺辱嗎?你今日那般模樣,如何是一個正常的寵妃,說是秦樓楚館裡的娼·妓也不為過……”
“啪——”黑暗之中,苻瑤給了他一巴掌。
空氣陷入沉默。
“為了安安,我甘願如此。”苻瑤說,她掙脫了韓延的手,抱著琴大步朝門口走去。
“陛下在派人跟著你,”韓延說,“你去哪裡,你的行蹤都會彙報給陛下,山玉,他根本就不信任你,也不愛你,他如此對你,隻是在羞辱你,隻因你是秦國人。”
苻瑤聽見他的話,可是她沒有停留,她隻是默然地出了長樂宮。
慕容衝愛不愛她,彆人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他如今逼她如此,不過是因為她曾經高高在上,而他身在淤泥。如今他雖然洗去一身汙穢,可是心裡的痛苦始終如影隨形,所以他要把她也拉下來,同他一樣跌進泥裡,隻為了讓她感受他曾經經曆的痛苦。
她懂,她都懂。
可是就是因為她懂,她才痛。
若她不是苻堅之女,他又怎麼會如此對她?
他心裡的恨早已深埋,同苻堅有關的一切,他都在恨,這其中,也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