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日,天氣寒冷,苻瑤穿著厚厚的白色冬衣,仍舊覺得這屋子裡冷的跟冰窖一般。她纖細的手指上已經生了凍瘡,臉色也蒼白無比,清麗的麵容也多了幾分憔悴。
如今這長樂宮裡,隻剩下她一人,又正處冬日,是名副其實的冷宮無疑。忍冬已經被慕容衝調走,這長樂宮的宮門也再不會打開,隻有每日送飯之人進來,隻是一日兩餐,清淡地讓人難以下咽,隻是苻瑤從無怨言。
她每日在這宮裡,不知外麵天日,渾渾噩噩,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韓延沒有死,苻瑤曾經向送飯的人打聽過,對方聽見她問這個問題,神色冷漠嘲諷,苻瑤便不敢再多問,隻得隱忍不發,隻是她心中的失落難掩,隻覺得自己所有的犧牲都白費了。
時間離年關越來越近,苻瑤也愈發恐慌,她開始每日躲在書房裡,閱讀大量的書籍。那些書是曾經苻堅為她準備的,想著她愛看書,所以他替她找了很多,如今卻成了苻瑤打發時間的必不可少的東西。
苻瑤讀書,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她閱讀大量的卷宗,史書,兵書,醫書等等都看,有什麼看什麼,搞得給她送飯的人以為她死在書房裡了。
那一次苻瑤不過太累就趴在書上睡著了,沒有聽見送飯的內侍叫她。沒有想到那個送飯的內侍見沒有人應答,大膽闖進了書房,看見她趴在那裡,以為她死了,驚慌失措地跑出書房,一邊跑一邊喊,不好了,娘娘歿了——
苻瑤被他驚醒,連忙衝出去阻止他,就看見好幾個士兵跑進宮來,他們和苻瑤四目相對,都從彼此的眼神裡都看到了尷尬,而那個送飯的內侍看她還活著,一瞬間麵如土色,跪在地上,然後被士兵拖走了。
第二天,來送飯的內侍,又換了一個新的。
苻瑤在長樂宮裡的生活清淡貧苦,而慕容衝在這長安城裡的行為卻愈發肆意,夜夜笙歌已經是常態,身邊更是選了大批的妃嬪美人侍奉左右。
就在這時,陛下身邊有苻氏女的謠傳越來越廣,各種說法各種版本都有,朝堂上下一時間也眾說紛紜。畢竟慕容衝曾被苻氏羞辱,如今身邊竟然還留有苻氏女,這豈不是自取其辱。
於是這一日,朝堂之上,言官進言,要求慕容衝處死苻氏女,肅清苻氏餘孽,切不可心慈手軟,留有後患。
眾人皆以為,本以為慕容衝會勃然大怒,卻不想當那言官說出這話時,慕容衝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便笑了:“原來愛卿們這幾日便是為朕的後宮而煩憂啊,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好拂了愛卿們的好意,來人,將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兩名侍衛便押著一名白衣女子走上殿來,那白衣女子麵容嬌俏美麗,一雙眼眸淚水漣漣,而她的嘴巴已經被絹布堵住,雙手也被束縛在身後,那兩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拖著她上了殿,便把她扔在了殿下。
慕容衝單手撐著下巴,妖冶的麵容上漫不經心:“眾卿說的可是朕身邊這位姚妃娘娘啊?畢竟在朕身邊待的最久的人,便是她了。”
堂上之人左右對視一眼,誰都不敢說話。
慕容衝又道:“不知諸位愛卿認為,朕該如何處置她啊?”
苓落瞪大眼睛,眸子裡露出茫然的驚恐,她看著慕容衝,眼神哀求,奈何嘴巴被堵住了,半點話都說不出來。
慕容衝的視線在殿堂之下掃視一圈,見沒有人開口,他嗤笑一聲,隨即起身:“既然眾卿皆不言語,那便由朕來做主吧。”說著他一步步走下台階,朝著苓落慢慢走去。
苓落看著他修長的身影靠近,看著冕旒之下他那雙冷漠無情的臉,她仿佛猜到了自己麵對的宿命是什麼。
她眸子裡慢慢都是驚惶,跪在那裡,眼裡大滴大滴地落淚,不停地搖頭,喉嚨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似乎是祈求慕容衝能夠放過她。
慕容衝走到她麵前,在殿上眾臣的注視之下,他對著苓落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愛妃,為了朕,你什麼都願意的,對吧?”
苓落眸子裡的眼淚已經讓她視線一片模糊,她仰頭看著慕容衝,不停地搖頭,眼淚飛落,無人在意。
“唰——”是利劍拔出的聲音,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眼前銀光一閃,驟然間,苓落倒在了地上,她脖頸間鮮血不停地湧出,在這殿上彌漫,殘忍又鮮豔,她的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可是呼吸卻已經停止。
慕容衝放下劍,他看了看劍上的血色,沒有理會倒在地上已經失去的女人,他對著眾人泯然一笑:“如此,眾位愛卿可還滿意?”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敢回答。
慕容衝把劍遞給左內侍,他用手帕擦了擦手,隨即丟下,又回到了寶座之上。這般淡然的模樣,仿佛他隻是踩死一隻路邊的螞蟻,而不是他的寵妃。
慕容衝轉身看著下麵眾人,表情冷漠到了極致:“今日以後,朕身邊再無苻氏女,苻氏的罪孽,也到此為止——當然,這長安城裡滿城的梧桐樹,朕甚為不喜,從即日起,焚儘這城中梧桐,再讓朕看見這樹,朕便一一治罪!”
諸位大臣一聽這話,頓時都紛紛跪下,慕容衝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一圈,最後落在了韓延身上,他的目光瞬間帶上了殺意,如同陰鶩的毒蛇一般,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