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 (捉蟲)“師徒之情,周某已經還……(2 / 2)

有匪 priest 4038 字 8個月前

她一時有些緊張,卻也不知為誰緊張,她娘總不會害她爹的,可見這封信裡有什麼乾係,可是謝公子這封“信”要是終究送不到,他會不會變成年底的餃子餡?

她在這“皇上不急那什麼急”,謝允卻渾然不在意似的,慢條斯理地對李瑾容道:“大當家,時也命也運也。倘若今天這信送不到,那不過是我的時運——隻是您的時運、周先生的時運,是不會因為我們這些小人物變化的。該來的總會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大當家心裡想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否則怎麼連一支小曲都不敢叫周先生聽?”

這話明顯激怒了李瑾容,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當我不會殺你?”

她話音沒落,不遠處垂下的□□立刻重新搭了起來,每個人的手都按在了兵刃上,氣氛陡然肅殺,一個年輕弟子手上的小弩不知怎麼滑了一下,“嗡”一聲,那細細的小箭直衝著謝允後心飛了過去,不料行至中途,便被一顆鐵蓮子當空撞飛,周翡感覺這謝公子看著唬人,恐怕是一肚子敗絮,沒什麼戲唱了。她翻身從大樹上一躍而下,叫道:“娘!”

李瑾容頭也不抬道:“滾。”

周翡非但沒滾,反而麵不改色地往前走了幾步,側擋在謝允麵前,用餘光瞟了一眼掛在樹枝上的令牌,見它色澤古舊,光彩黯淡,實在像個扔當鋪裡都當不出一吊錢的破爛。

“大當家,”周翡行了個同寨中其他弟子彆無二致的子侄禮,低聲道,“大當家昨天夜裡說過,隻要他交出這塊牌子就可以走了,既然這樣,為何現在出爾反爾?”

“周翡,”李瑾容一字一頓道,“我命你閉門思過,你竟敢私自逃出來,今日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給我滾到一邊去,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方才一位持劍的弟子忙道:“大當家息怒——阿翡,聽話,快閃開。”

周翡這輩子有兩個詞學不會,一個是“怕”,一個是“聽話”,說來也奇怪,其他人家的孩子倘若從小在棍棒下長大,總會對嚴厲的長輩多有畏懼,偏偏她離奇,越打越擰,越揍越不怕。

周翡不躲不閃地迎著李瑾容的目光:“好,那咱們都一言為定,大當家記得你的話,把他送出四十八寨,我站在這讓你打斷腿。”

方才一直跟個天外飛仙一樣的謝允這會終於吃了一驚,忍不住道:“哎,那個……”

李瑾容怒道:“拿下!”

旁邊持劍的弟子小聲道:“阿翡……”

李瑾容斷喝一聲:“連那小孽畜一起給我拿下!”

幾個弟子不敢忤逆大當家,又都是看著周翡長大的,不太想跟她動手,磨蹭了好半天,終於有一人將心一橫,橫劍遞了一招起手式,同時直對周翡使眼色,叫她認錯服軟。

誰知那小崽子全然不會看人眼色,她的刀被牽機攪碎了,不知從哪摸來一把劍,正經八百地回道:“師兄,得罪了。”

然後她一抖手腕,長劍利索得彈了出來,劍鞘崩起來老高,毫不留情地翹掉了那弟子的兵刃,幾個師兄一個頭變成兩個大,眼見她不肯讓步,也不敢在李瑾容麵前放水,當下有四個人圍上來,兩柄劍一上一下刺向謝允,剩下一刀一劍向周翡壓過來,想叫她用長劍去架,周翡平日裡是用窄背刀的,比這劍不知硬出多少倍,那兩個弟子料想她內力不足,隻許一招壓住她手中劍,叫她沒法再搗亂,也不至於傷了她。

哪知道周翡素日為躲著李晟,慣常藏鋒,單刀乃是一麵刃,剛硬無雙,藏比放要難太多,除此以為,她還十幾年如一日地做夢要打敗李瑾容,天分本不低,心氣比天分還高,根本未曾將其他弟子放在眼裡,隻見她飛快地後退一步,騰出一隻手來用力推了謝允一把。

謝允也是出息得很,應聲而倒,毫不猶豫地被個小女孩推了個大跟頭,正好避過那兩劍,還給周翡騰了地方,隨即她以左腳為軸,橫劍胸前,驀地打了個旋,隻聽一片讓人耳根發麻的金石之聲,她以劍為刀,撞開了三把劍,而後軟軟的劍身纏上最後一把鋼刀,那拿刀人隻覺得一股大力卷過來,手中刀不由脫手,竟被周翡攪成了兩截!

連李瑾容都微微吃了一驚,隨即李大當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火頓時更大了,一把抓向周翡的後背。

周翡雖然頂嘴吵架毫不含糊,時常有些大逆不道的幻想,但真跟她娘動手,她還是不太敢實踐,當下一個輕巧的“燕子點水”躥上了樹,用劍柄一卡樹梢,打了個旋,頭也不回地避開李瑾容第二掌,險而又險地跟著折斷的樹枝一起落了地,上躥下跳真可謂一氣嗬成。

旁邊幾個大弟子看得心驚膽戰,唯恐周翡這麼滿場亂竄真激怒了他們大當家,盛怒之下把她打出個好歹來,忙上前來截,封死了她的退路。

正這當,隻聽一人叫道:“住手!”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謝允倏地放鬆了,重新露出他那副神神叨叨的笑臉,他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身上的塵土,又整了衣襟,從容不迫地衝來人行禮道:“後學見過周先生。”

“不敢當。”周以棠緩緩地走過來,他腳步並不快,甚至有些虛浮,屈指在周翡腦門上敲了一下,叱道,“沒規矩。”

然後他和不遠處的李瑾容對視了一眼,目光緩緩轉向掛在樹上的令牌上,輕聲道:“師徒之情,周某已經還了,如今我不過是一個閉目塞聽的廢人,還來找我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