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斜，蘇培盛笑盈盈地幫皇上把最後一疊奏折搬走：“皇上辛苦了，今天還去安嬪娘娘那兒嗎？”
皇上揉了揉太陽穴，仿佛有些疲累：“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事情一樁接一樁地來，先是章彌得了急病暴斃，還好有溫實初能挑起大梁，否則真是要捉襟見肘了，準格爾也蠢蠢欲動，前些日子弘曆和弘時在早朝上就吵了起來，雖然是因為政見不同，但到底失了體麵，真真兒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皇上不必跟兩位阿哥動怒，阿哥們都還小呢，皇上好好教導就是了，奴才聽說皇後下了朝就把兩位阿哥叫進景仁宮訓斥了。”蘇培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
皇上的表情稍微欣慰了一點，他慢慢點了點頭：“皇後，這些年越來越賢惠了，隻是三阿哥生性魯鈍些，四阿哥……到底不是在宮裡長大的，恐怕皇後教導起來也困難。”
“四阿哥是比之其他幾位阿哥開蒙晚些，但生性聰慧，想必用不多時就會趕上其他阿哥的。”蘇培盛笑嗬嗬地說，“有兒女事能煩心是皇上的福分。”
“好啦。”聽了這話，皇上的表情徹底鬆弛下來，站起身來鬆泛了一下說，“去瞧瞧安嬪吧。”
“皇上最近可真寵安嬪娘娘，日日都要去延禧宮呢。”蘇培盛湊道。
“容兒為朕調製了許多種能夠安神凝氣的香料，唱的歌兒也動聽，朕去了她那兒總覺得鬆快些。”皇上嗬嗬笑著說。
“這就是安嬪娘娘的福氣了，能得皇上青眼。”蘇培盛也不再多說什麼了，隻叫人擺駕延禧宮。
……
景仁宮。
皇後算著時辰，讓剪秋出去打聽了一下，見剪秋笑著回來，她翹了翹唇角：“又去延禧宮了？”
“是。”剪秋替皇後斟上茶水，輕聲說道，“這些日子皇上但凡入後宮必是延禧宮，想來安嬪那邊很順當呢。”
皇後冷眼看著香爐裡嫋嫋升起的白煙，輕笑一聲：“哪有女人不愛香的，從前是不敢用，現在敢用了，卻也覺不出好了。”
剪秋很是心疼，她是從小伺候皇後到大的，當然知道皇後這些年受過多少苦。
“他也該還債了，這後宮裡哪個女人沒被皇上算計過，哪個女人沒算計過皇上，上輩子皇上輸在甄嬛手裡了，這輩子，本宮也要贏一次。”皇後冷冷地看著那煙，“這裡頭的東西是無害的，讓合宮嬪妃都點上，叫莞貴妃找個機會送到禦前去，本宮要讓皇上走到哪兒都聞得到這味香料。”
“莞貴妃現在隻在宮裡看著七阿哥學習呢，還讓人遞過話來說有事儘管吩咐呢。”剪秋笑著說。
皇後笑道：“等皇上倒了，有她忙的時候。”
……
這日，溫實初照例來給皇上請平安脈，一通把脈過後，溫實初心中了然地收回手說道：“皇上龍體康健，請皇上安心。”
“是嗎？可是朕最近總覺得有些容易疲乏，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皇上歎了口氣，掐了掐自己的太陽穴道。
溫實初從善如流道：“皇上並非不如從前，也許是因為最近要憂心之事太多所以心血虧損罷了，微臣為皇上開一劑補藥，皇上再注意休息些就無大礙了，如果皇上還覺得不妥，太醫院新研製出了一味香料，這香料有凝神靜氣，固本培元之效，想必皇上最近在宮中時常都能聞到。”
“的確，仿佛許多嬪妃那兒都燃著一樣的香料，連皇後那樣不喜香料的人也用上了，想來是好東西，隻是怎麼獨獨延禧宮沒有？”皇上忍不住皺了皺眉，想到自己最近如此寵愛安嬪，難道是有人故意給她下馬威嗎？
“安嬪娘娘那兒太醫院也照份例送去了的，隻是想來安嬪娘娘自己也精於香料，更喜歡自己調配的香料也說不準，安嬪娘娘那兒的鵝梨帳中香也非常不錯，想來皇上聞著也舒心。”溫實初笑著說。
“是了，最近其他宮殿裡都是一樣的味道，倒顯得安嬪獨特了。”皇上點點頭，蘇培盛看準時機湊道：“皇上說的是，安嬪娘娘的香料實在是很好的，每回奴才聞了也覺得神清氣爽呢。”
溫實初走後，皇上看著自己的桌案，不由得站起身轉了一圈：“去禦花園轉轉吧。”
“嗻。”蘇培盛扶著皇上去了。
路上，皇上聞著四處飄來的嫋嫋香煙，倒真是覺得頭腦清楚起來了，於是他沉吟片刻，說道：“待會兒，你去太醫院也拿些這香料回來吧，朕聞著真的很好。”
“皇上喜歡就好，那這幾日皇上批奏折時奴才都給您點上，讓您聞著也舒心。”蘇培盛當然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關於後宮，他的眼睛要比皇上看得更清楚，從前他早就覺得後宮氣氛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決定好好探查一番。
“蘇培盛，你說是不是朕和朕的女人們都不年輕了，她們仿佛也安分多了。”皇上突然開口道。
“娘娘小主們還是風華正茂，隻是皇上聖明，娘娘小主們都唯皇上馬首是瞻，自然無旁的心思了。”蘇培盛這話說的正搔中皇上的癢處。
坐上皇上的位置最想要的是什麼？不過是人心臣服，除了前朝的男人們，後宮的女人們更能滿足皇上那種幾乎虛榮的成就感，於是他滿意地甩甩手：“回養心殿吧，朕今晚還去延禧宮。”
延禧宮。
安嬪輕聲細語地仿著純元皇後的聲音唱著曲兒，殷切地笑著伏在皇上膝頭，一曲罷，她緩緩道：“皇上最近常來延禧宮，是不是冷落了彆的姐妹？”
話雖如此，但安嬪的吐氣如蘭讓皇上頓時心猿意馬起來，他攬過安嬪，笑道：“你不喜歡朕來陪你嗎？”
“臣妾怎會不喜歡，隻是臣妾的身子皇上是知道的，是於龍嗣無助的，皇上應該為龍裔考慮。”安嬪一邊說著，一邊就貼到皇上肩上了。
聽安嬪這麼說，皇上哪兒還有不心疼的道理？
皇上揉了揉安嬪的肩，並不去接這個話頭，其實若是往常，這時候太後早就派人來勸了，可是這幾年太後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年開年之後，竟然連床也輕易下不得了，所以於後宮事上，皇上也更放肆了一些。
“最近旁的宮裡總燃著相似的香料，因著太醫院說對朕的身體有益，所以連養心殿朕也叫人用了這種香，但聞多了又有些膩味，白日裡聞一聞倒也罷了，晚上還是你這兒讓人舒服。”皇上顧左右而言他道。
“臣妾知道最近宮中姐妹為著皇上龍體安泰多用薄荷宜神香，那香料有提神醒腦，固本培元的作用，但臣妾也知道皇上必然會膩味，所以臣妾將太醫院送來的藥材仔細調成了這鵝梨帳中香，想來皇上聞著更加舒心。”安嬪一邊說著，一邊指著不遠處的一盆花，“皇上看，那花名叫依蘭，香氣也有頤神養氣的作用，不如皇上早些安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