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奉旨給永壽宮送東西,雖然沒見到莞貴妃,但從崔槿汐那兒聽了些影影綽綽的話回來,路上就忍不住心有戚戚焉,皇上的身子到底如何,其實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本就要為自己未來打算,更何況……
想到這兒,蘇培盛堅定了內心,快步回到皇上身邊奉值了。
那邊兒永壽宮裡,莞貴妃照看著朧月睡下,又叫人給還在伏案的弘晟送了一盞紅糖燕窩,就盤著腿合著眼坐在軟榻上轉著一串念珠,聽到槿汐打簾兒進來開口道:“雖然快入夏了,但夜裡還是風涼,浣碧姑娘和流朱姑娘不在永壽宮了,娘娘更得自己多主意身子才是啊,否則兩位姑娘在宮外也不得安心呀。”
“本宮聽說那沛國公給皇上上折子,想讓果郡王娶孟靜嫻?”莞貴妃慢慢睜開眼睛,“明日你讓人給果郡王府送信吧,就說,本宮要收浣碧和流朱為義妹,都算甄家的嫡出小姐,我甄家女子並非不容人,但本宮是皇上的貴妃,是弘晟和朧月的生母,如果果郡王要納孟靜嫻,就必須立浣碧為福晉,本宮的妹妹,絕不能屈居人下。”
“奴婢知道了。”槿汐知道,雖然莞貴妃沒問,但她已經全都知道了,所以她緩緩退了出去,並不多說什麼了。
果郡王府。
永壽宮的信件一到,浣碧當時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重來一世,她原本也沒有那些執念了,沒想到莞貴妃都記在心上,而且要選一個最佳的時機將自己的身份提起來。
一個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甚至有可能是未來的聖母皇太後信重的義妹,一個卻隻是年老的沛國公寵愛的幺女,這道選擇題並不難做。
這些日子浣碧在果郡王府的所作所為果郡王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雖然他也說不出自己對莞貴妃是個什麼心意,但他卻看得清楚,莞貴妃是皇子生母,是皇兄最寵愛的嬪妃,無論她以後是什麼身份,與自己都沒有關係。
反倒是身邊的浣碧,雖然當時是為著聖旨和想成全莞貴妃的一片心思收下了她,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卻覺得浣碧當真是極好的姑娘,想自己這麼多年飄搖瀟灑,身邊有這麼一朵解語花也不算壞。
想到這兒,果郡王就讓浣碧儘快入宮,還說莞貴妃一定會叫內務府操持收義妹這件事,這樣浣碧的身份就更貴重了。
果然,浣碧回永壽宮住了幾日,再回果郡王府時就是甄家的二小姐——甄玉隱了,而流朱則成了甄家的三小姐——甄玉瑩。
……
準格爾與大清的戰爭如期而至,消息八百裡加急傳回京城也已經是十日之後的事了,皇上立時派出幾員大將率兵迎敵,可不知是什麼原因,前線頻頻傳來不令人不安的消息。
就在又一次傳來某將軍下落不明,某軍隊疑似被全殲的消息時,消息比皇上更靈通的華貴妃和端皇貴妃立時示意皇後和莞貴妃,可以開始了。
皇上心煩意亂,就讓安嬪晚上來養心殿唱曲子聽——
他甚至連後宮也不願意進了。
莞貴妃在傍晚時送去了一盞冬瓜盅,冬瓜清心,皇上吃的舒心,可蘇培盛卻麵色發白,皇上的身子這些日子已經被掏空了,內裡虧空,最忌寒涼,這冬瓜又是大寒之物,加之冬瓜盅裡又加了綠豆,菊花等大寒大涼的食材。
蘇培盛額頭沁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知道,一切都要開始了。
沒過一會兒,安嬪娘娘就帶著滿身的香氣來了,隻見她婷婷嫋嫋地挨著皇上坐下,吐氣如蘭道:“臣妾知道皇上心煩,特意帶了這個香囊,讓皇上聞個新鮮,皇上聞著可好?”
皇上原本皺在一起的眉頭觸及這沁人心脾的馥鬱花香頓時就鬆開了,這花香屬實奇特,尤其是與養心殿內嫋嫋娜娜的薄荷宜神香一中和,既不顯得過於濃鬱,又補上了原本的清冷,著實好聞。
“夜深露重,愛妃怎可操勞奔波呢?”皇上如是道。
皇上原本隻是想聽安嬪唱幾曲兒鬆快鬆快的,現下卻心猿意馬起來,召敬事房在起居錄上記下一筆,也就不讓安嬪回去了。
這一夜過去,皇上竟然就沒起來床。
蘇培盛連忙叫來溫實初,早就心中有數的溫實初替皇上把了脈,隻說皇上是邪寒侵體,要靜臥幾日,可朝政當前,不能無人主持大局,安嬪站在一旁微微歪著頭,頗有些懊惱。
匆匆趕來的皇後,皇貴妃和兩位貴妃一見了這架勢紛紛訝然,莞貴妃更是湊到安嬪耳邊去悄聲道:“你不會是直接把他弄死了吧?”
“不會。”安嬪對自己用香的手段很自信,但依然懊惱,“隻是仿佛還是用多了些,沒叫他說出讓七阿哥監國的話來。”
莞貴妃失笑,連連搖頭道:“無礙無礙,你也累著了,快回去歇歇吧。”
安嬪慢慢搖著頭:“妹妹不累,倒是姐姐,怎麼幾日不見麵容憔悴了呢?待會兒叫溫大人也替姐姐診脈吧。”
莞貴妃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昨日惠妃來永壽宮時也說了這樣的話,可她的確沒覺出自己的身子有什麼不對勁兒呀?
罷了,還是先把正事兒忙完吧。
皇後一進來就屏退左右,隻剩下可信任的人在這屋裡,蘇培盛忍不住站到眾人麵前,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看著,皇後麵上半點兒善意也無,隻冷冷道:“蘇公公,識時務者為俊傑,皇上,他不會好起來了,從前你幫了我們許多,今日,是要與本宮做對嗎?”
蘇培盛額頭滲出層層冷汗,但還是堅定地看著眾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奴才知道諸位娘娘的意思,但,奴才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華貴妃突然笑起來,連從來不說話不參與的端皇貴妃也忍不住偏開頭去,不想再看躺在榻上燒的人事不省的皇上。
“蘇公公陪在皇上身邊兒幾十年了,就沒想過有些事,一旦我們知道了,會作何反應嗎?”莞貴妃冷冷道,“本宮隻問公公幾個問題吧,本宮為何得寵?華貴妃為何丟了孩子?端皇貴妃送給華貴妃的藥為何有異?皇後的大阿哥,是怎麼沒的?”
蘇培盛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忍不住去看站在莞貴妃身後的槿汐,槿汐到底還念著蘇培盛的好,為不可察地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蘇培盛不要再阻攔了。
想到這兒,蘇培盛歎了口氣,剛想出去,又想起一事說道:“皇上已經寫好立七阿哥為太子的詔書,就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後麵,娘娘……”
“那就勞煩蘇公公將聖旨取出來吧,皇上重病不起,前朝怎好無人呢,您說,是也不是?”莞貴妃眼中一亮,扭頭去看其他人。
皇後嚴肅道:“本宮和莞貴妃就先出去了,皇貴妃,華貴妃,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溫實初要一直守在這兒,絕不準離開。”
“皇後娘娘放心吧。”端皇貴妃道,“安嬪留下香料,如果他要醒,再給他聞一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