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
“起床了!”
一隻鸚鵡趴在千螢耳邊,尖細的嗓音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千螢在睡夢中皺起了眉頭,她正在夢中大快朵頤,忽然來了隻又醜又煩人的死鳥,把好吃的都給叼走了。
她揮舞著手臂,想把那隻死鳥趕走,卻意外聽到了一道清脆的響聲。緊接著,就是骨頭撞牆的聲音。
千螢慢慢睜開眼睛。因為更睡醒,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隻看到沈初黯站在她床邊,頭向左偏著,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
之前的傷口也還沒愈合,倒顯得他是一個受儘欺負的柔弱少年,令人心生憐愛。
幾個丫鬟驚恐地伏在地上,身體幾乎要抖成篩子。
“你們先出去。”
丫鬟們如釋重負,感恩戴德地拜了幾拜,才退出房間。
千螢坐起身,將自己的手同沈初黯臉上的掌印對比了一下,不禁驚呼出聲:“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初黯轉過臉來,臉色黑沉如墨,“你如今膽子是愈發大了。”
他一雙黑眸好似深夜默默漾起波紋的湖水,水波流轉間映出一輪圓月的倒影。他眼底細碎的光微閃,眼神中帶著幾分興致。
“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這國師府的下人。你到其他地方打聽一下,全京城可有誰像你一樣,讓主人等了三個時辰,還打了他一巴掌?”
他每說一句,千螢就多心虛一分。
她從床上跳下來,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鞋子,學著那些丫鬟們說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沈初黯在椅子上坐下,解開自己頭上的發帶,道:“替我束發。”
千螢問:“有樣式要求嗎?”
“隨便。”
既然他說隨便,千螢便忍不住要自由發揮了。
他平常一貫紮著高馬尾,足以展現少年的青澀與活力。可他內心明明陰鬱瘋狂,這些不過是他的偽裝。
烏黑的長發儘數被梳至背後,千螢隻將他兩側的頭發係在一起,打了個結,然後編了幾個很細的小辮。
千螢繞到他麵前,盯著他的臉,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右眼角點上了一顆血痣。
沈初黯睜開眼睛,瞳孔深處如同吞噬了烈焰,熱烈而狂野。眼角的那滴血痣連同他慵懶隨意的發型,為他添了幾分魅惑。
千螢的眼神直勾勾地闖進他的眼睛:“其實我覺得,人活一世,不必用過多的偽裝束縛自己,還是做自己來得開心、快樂。”
“大人,您覺得呢?”
無論你的內心是花團錦簇還是一片荒蕪,你隻需要打開心房,讓光照進來。
……
“害人不淺的小掃把星!看到了嗎?對你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城郊的一間破廟裡閃著昏暗的燭光,裡麵還偶爾傳出些說話聲。
說話的人口中叼著一根草,手中折扇輕輕扇動。他左腳踩在供奉佛像的桌子上,右腿就那麼隨意地搭著,說話時的表情愜意且猖狂。
他高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男孩。
男孩每爬起來一次,旁邊守著的人就會狠狠踹向他的膝蓋。“六爺,要不直接把這小子腿打折吧。哥幾個都踢累了!”
肖六“啪”地一下將折扇合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自己的手心,臉上作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一次打廢了,就沒意思了。”
他從桌子上跳下,一腳踩住男孩的手背,還用力地碾了幾下,然後彎下腰,欣賞著自己的成果。
“沈初黯,疼嗎?”
“那個女人,你喚她一聲阿娘是嗎?聽說她將你視如己出,可她的下場好像很是淒慘呢。”
“你親爹親娘也早就死了吧,所以小煞星,我是來替天行道的。”
七歲的沈初黯臉被按在地上,他死死咬著嘴唇,一點也不顧舌間的血腥味。
肖六還在自顧自地說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若是她一開始便乖乖地從了我,也不至於此啊。”
“我總比那些山賊好太多了,你說是吧。”
他口中的女子便是多年前名動京城的才女蘇從山。她出身書香門第,才貌雙全,是全京城的才俊都想求娶的大家閨秀。
因為上門提親的人太多,她的婚事一直都沒有定下來。眾人都在猜測,她最終會選擇誰。
可誰都沒想到,在她二十歲那年,她突然與一個窮小子私奔,從此十年杳無音訊。
她嫁給了心愛之人,定居在範陽城,生活過得很幸福。直到她撿回一個孩子,便開始黴運不斷。
她好幾次想扔掉他,卻又於心不忍。有一日她終於下定了決心,想把他扔在大街上,卻恰巧遇到了當地的紈絝惡霸—肖六。驚鴻一瞥,驚為天人。
肖六想強搶民女,但蘇從山打死不從,連夜收拾行李離開範陽。還沒跑出多遠,就被肖六派的人追上。她夫君為了護她而死。
好不容易擺脫肖六的人,結果轉身又遇到了山賊。
被踩在肖六腳下的那隻手慢慢蜷起,沈初黯渾身上下青筋暴起,可見是憤怒到了極點。他語氣陰森:“我絕不允許,你侮辱她。”
如果不是因為肖六,他們本可以不用離開範陽城、東躲西藏,本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他心裡也明白,是因為他的出現,才給阿娘一家帶來厄運與不幸。
肖六仍然得意地笑著:“小畜生,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再一次嘗試站起來,他周身忽然爆發出一股威力巨大的氣流,將幾人全部震飛了出去。他的眸色瞬間變得猩紅,如同鬼魅附身。
霎時間,他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沈初黯眼神駭人,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絕不允許,你侮辱她。”
肖六還沉浸在驚嚇中,不由得驚呼出聲:“怪物!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