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六) 我是為了……讓你愛上我。……(1 / 2)

請降天罰 深敘 7473 字 9個月前

翌日。

千螢將胭脂花片放在唇間抿了抿。

她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蓮花形狀的發髻,髻上插著金釵、步搖等配飾,帶著珍珠和寶石的流蘇垂至後頸。

她臉部線條流暢,膚色白裡透光,頭骨圓潤,臉蛋極小,眼睛黑亮,水汪汪的。

嫁衣稍微大了些,但也還算合身。它紅得有些刺眼,像一株色澤豔麗的紅牡丹。

她裝扮好以後,便拉開房門。

孟路已經在門口等她,門拉開的一瞬,他愣在原地,竟看得呆了。

她明明是被抓去冥婚的,卻擺出了一副要去慷慨赴死的架勢。

千螢在眾人異樣的目光走出客棧,坐上他們用馬車改良成的轎子。

客棧眾人看著她議論紛紛,“艾瑪,嫁給死人,太嚇人了!晦氣死了!”

孟路長劍出鞘,到他們麵前溜了一圈,他們才閉上嘴。

轎子前行時,他們往空中灑著紙錢。

即使是白天,天空仍然陰沉,通往山腳下的路黑氣環繞,格外陰森。

“現在的屍橫山啊,誰都進不去。隻有等到午夜時分,陰陽流轉,陣法開啟之時,才有可能遇到守門的人。他同意你進,你才能找到正確是路。若是硬闖,就會掉入陰陽陣中,活活困死。”

店主爺爺用這話來勸千螢,但她執意前往,他也隻歎息一聲,“隨她去吧。”

***

自從昨晚謝念瀟賭氣回了房間,今天就一整天沒出房門。她之前經常這樣,生氣的時候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塵歸雪去找過她幾次,也沒什麼回應,就隻當她還在生氣。

到了晚上,她的房間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他才發覺不對,強行破開房門,發現人不見了。桌上唯餘一封信,上麵寫著:“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去彆地曆練去了。”

塵歸雪收起信,歎息一聲,便也收拾好行李,啟程去尋她了。

***

屍橫山腳下已經分不清時辰,隻能通過陣法的演變來判斷,距離午夜時分還有多久。

千螢的轎子停在陰陽陣門前,她起身下了轎:“孟路,你帶他們回客棧去吧,送到此處,已經夠了。方才那店主的話你也聽到了,這裡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恐怕會喪命於此。”

孟路冷笑:“我孟路,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哪怕死,我也要送國師大人的遺體入土為安。再說了,我要是走了,你跑了怎麼辦?”

千螢有些無奈:“我要是想跑,就不會等到現在。算了算了,這樣吧,一會你親眼看到我走進去,就自己回去。”

他遲疑道:“這……”

她打斷他:“你要是死了,可就沒人替他報仇了。”千螢攤了攤手:“我是不會管他的。”

他一臉為難地糾結半天,才道:“那好吧。要是讓我知道你耍花招,我饒不了你。”

一滴豆大的雨點忽然滴在千螢臉上,她抬起頭望著天,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她知道,要下雨了,而且還不小。

轟隆隆——

雷聲轟鳴著響徹雲霄。

一時間,暴雨如注。

黑蒙蒙的天空似乎落下長鞭、利箭,被狂風席卷著打在人身上。本就因為陽光不足而油儘燈枯的大樹,被大雨折斷了樹枝。

這雨又密又急,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外如是。

沒多大會兒,千螢就已經渾身濕透。

紅色的嫁衣緊緊貼在她身上,好不容易梳的發髻、上的妝,也都被毀了。

頭發被打散了一縷,濕答答地貼在臉上。臉上的胭脂也被雨水衝散開,讓她的臉紅一塊白一塊,自己倒像是個來索命的白無常。

真氣人。早知道不打扮了。

詭異的是,他們帶來的紙錢卻不懼雨水摧殘,飄得漫天都是。

莫愁此時有些擔心地說道:“阿姐,這裡真的很危險,好像是成千上萬鬼魂的煉爐場,你小心些。”

“對了,還有一件事,有一個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不過沒關係,我們現在已經處在陰陽陣邊緣,離子時越近,陣法演變越快,即便寸步不離,也極有可能被分開。”

“跟著我的人是誰?”

“他隱藏了自己的氣息,我辨不出來。”

千螢回頭一看,剛才還在自己身後的侍衛們連同那頂轎子,竟全都消失不見!

這陣法果然厲害。還好在來之前,沈子寰已經告訴了她進出陰陽陣的方法。

“阿姐,已經子時了,可以上山了。”

她深吸一口氣,涼意順著口鼻彙向四肢百骸。暴雨還在不斷地拍打她的身體,似乎想讓她向著風的方向漂流而去。

天地一色,猶如混沌初生。她立在其間,顯得格外渺小。

遠方鐘聲敲響,眼前樹影婆娑,樹木像是長了腳一般變幻移動。不多時,一麵厚重的山門出現在她麵前。

一道威嚴而蒼老的聲音自門上響起:“來者何人?”

千螢雙手交疊置於胸前,身體微微前傾,道:“沈氏後人沈初黯之妻——千螢,來送他的屍身回家。”

她心中默念:作不得數、作不得數、作不得數……

“踏入這扇門,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你可想好了?”他的聲音幽遠空靈,仿佛來自很久以前。

千螢聞言一頓,抬頭道:“想好了!”

“吱吖”一聲,帶著幾個血爪印的山門緩緩打開。

她用引魂燈將沈子寰等人放出來,讓他們抬著沈初黯的靈柩走進那扇門,自己緊隨其後。

他們同行了一段,中途千螢走了下神,甫一抬眼,就發現連人帶棺,全都不見了。

雨也不知何時停了,但晚風拂過身體,還是很涼。

眼前的場景竟與她夢裡的樣子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是,她現在的眼睛,勉強還能視物。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看到一具無頭屍體,被一根麻繩吊在樹上。她險些被嚇得魂飛魄散,雙手合十,對著那屍體拜了幾拜。

沒想到彎下腰的時候,又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的頭骨和斷肢。

她站在原地欲哭無淚,因為實在不知該如何下腳。

右前方忽然傳來動靜,她還以為是沈子寰來找她了,便朝著那個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結果呢,她沒看到沈子寰,反而看到了一隻有一間房子那麼大、凶神惡煞的狼狗。

她連忙躲在樹後,悄悄觀察它的動向。隻見它全身繃緊,偌大的軀體上分布著幾個血洞,閃著綠光的眸中盛滿了怒意,它張開大嘴,呲著獠牙,口水如瀑布一般留著,發出一聲聲震天動地的怒吼。與此同時,它還不忘四下張望,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看它這幅樣子,應該是在追捕獵物的過程中,反被獵物打傷,所以便惱羞成怒。

千螢剛想轉身離開,餘光便看到狼狗麵前的樹上有一抹多餘的顏色。上麵似乎趴著一個小孩,樹葉縫隙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那隻狼狗。

狼狗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用手掌猛地拍向那根瘦弱的樹乾。在猛烈的撞擊下,那棵樹瘋狂地搖晃起來,樹葉簌簌而落。

它搖搖欲墜地支撐片刻,還是將樹上的小孩甩了下來。

狼狗前蹄向上,一躍而起,朝著地上的小孩撲了過去。那小孩像是被嚇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就在它的血盆大口即將撕下小孩的頭顱時,千螢恰好走到它身後,甩出熾綾纏住了它的脖子。

小孩和狼狗好像全都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其他人出現,顯然都愣了一瞬。

小孩更快地反應過來,舉起手中攥著的兩根樹枝乾脆利落地刺入狼狗的眼睛。

它眼睛被刺,脖子被烈火炙烤,在這等刺激下,凶性大發。見掙不脫熾綾的禁錮,它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猛地一轉頭,攻向了千螢。

“阿姐,快躲開!”莫愁焦急地喊著。

千螢連忙側身躲過,卻還是被它咬到手臂,撕下了一塊肉。

她痛得一陣呲牙咧嘴,卻也顧不得疼,用最快地速度將熾綾纏上引魂燈,一顆顆火球朝它攻去。熾綾再一次纏上它的脖頸,它身上傳來被烤糊的肉香。

小孩趁它看不見,跳上它的後背。狼狗更加生氣,拚了命地想把他甩下來。

他抓住它脖子上的熾綾,雙手被燒得能看到森森白骨,即便整個身子都被甩了出去,也不肯撒手。他拚儘全力再一次坐在它背上,拔出卡在他體內的狼狗指甲,猛地刺進它的後頸!

狼狗仰天長嘯一聲,身體漸漸軟了下去。

千螢扶著一棵大樹,彎著腰,喘著粗氣。她捂住胳膊上的傷口,用妖力止住血。

她緩了半天才直起身,轉過身一看,那個小孩就站在她身後,一直盯著她看。他眼中滿是驚訝,但更多是新奇,像從沒見過是的。

千螢連忙捂住眼睛,剛才情況緊急,她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他幾乎未著寸縷,隻用不知哪撿來的破布遮住隱私部位。

他臉上、身上都被糊上黑乎乎的泥巴和黑紅的血跡,幾乎是皮開肉綻,體無完膚。

她彆開眼,脫下自己是外衫,罩在他身上。

“小孩,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他嘴唇生澀地張了張,驚訝地問:“小、小孩?”

千螢蹲下身,視線與他齊平:“不叫你小孩也行,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還是疑惑臉:“名、名字?”

千螢好像明白了什麼,同他解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等從這裡出去,你也給自己取一個吧。”

他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那、你的名字、是什麼?”

千螢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叫千螢,萬千的千,螢火的螢。”

一邊聊天轉移注意力,她一邊將妖力輸給他,為他療傷。

他隻覺得有一股熱流注入他的身體,令他渾身發抖、戰栗。

“你、從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