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環視著四麵都死死圍住的籠子一眼,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坐以待斃,得想個辦法先出去。看樣子這個蠍王與妖神不睦,或許隻有妖神能放我們出去。”
沈初黯原本是坐著的,眼下緩緩地站起來,眉間緊緊皺著,戾氣儘染,似乎很不耐煩。
“何必如此麻煩,將這籠子炸開就是了。”
他很討厭被關起來的感覺,更何況現在,體內胡亂衝撞的怨氣也在一下又一下地衝擊他的神智。
他何嘗不知,打破兩種力量間的平衡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可他沒辦法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你的心,還是不夠硬。在這啖人肉飲人血的世間,不夠狠,就是最大的罪過。”
他聽見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如是說。
不一會兒,卻又有另一個聲音跳出來,在他心中呐喊,震耳欲聾:“你想要什麼,就去爭取!隻會封閉自己的心,這才是懦夫所為!”
他身形搖晃了兩下,神思頗有不寧。
想要什麼,就去爭取。
可他從前想要的,命運從未給過他。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他抬起頭,眼神掃過千螢和塵歸雪,目光越發冷冽。
“直接破開,動靜會不會太大了?而且我們身上的毒怎麼辦?”千螢問道。
沈初黯環抱起雙臂,冷冷地看向正在哭鼻子的畫妖,說道:“你既然想讓我們幫你,便知道我們如果一直關在這裡,也無計可施。所以,你去打探消息,最好能將鑰匙和解藥偷來,能做到嗎?”
他的眼神和語氣壓迫感十足,口中的話更是讓畫妖瞪大眼睛,愣了半晌。
她要是有這種本事,還會向他們求助嗎?
儘管心裡知道不可,可嘴上卻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眼眶中的眼淚還沒來得及落下來,就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偷瞄幾眼,發現眼前少年的神情可怕到像要吃人,若是從旁人嘴裡聽到半個拒絕的詞,怕是都要血濺當場。
她無從反駁,也不敢反駁。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了,點頭是她唯一能做的動作。
畫妖心情煩亂地離開以後,沈初黯轉過身,在千螢麵前蹲下。
千螢被他盯得心裡有些發毛。他的瘋病好些日子沒發作,她都快潛意識認為他是個和善的人了。
他這次直接劃開了自己的動脈,任由鮮血如泉湧般流出。他眼眶紅紅的,沙啞道:“木知知,飲我的血,和死,你選一個。”
千螢盯著他的傷口看了好一會兒,又愣愣地看向他的臉,“沈初黯,你有病,就快去治!”
她的聲音很低,還摻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哽咽。
塵歸雪見狀想上前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濯纓給攔住了,隻好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們。
千螢長了一張鋼鐵硬漢的嘴,身體卻像一隻乖巧的小貓。她小心地接住他的每一滴血,捧在手心,把自己的臉也埋在手上。有不明物體從她眼中滑落出來,混入如火焰般耀眼的鮮血。
她的頭埋得很低,沈初黯隻能看到她圓圓的後腦勺。他湊上前,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說我有病,難道你就沒有嗎?依我看,你早就已經病入膏肓了。”
“你勸我做最真實的自己,自己卻帶著厚重的麵具。麵具下的內心,不也是血淋淋,羞於示人嗎?”
千螢沒想到,他的目光這樣犀利,言語這般狠辣,他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地戳破她所有的偽裝。
她一時間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有時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想法是真實的,哪些又是裝出來的。
也許,天真是裝的,可愛是裝的,可那些相處的時光,真正能波動她心弦的情感卻都是真的。
她剛出生就有自己的意識,偽裝幾乎是她的本能。她有時也不懂為何要偽裝,可它像一種天性一般刻在了她的骨子裡。久而久之,就連她自己都真的以為,她是一隻天真善良的妖。
就連慟婆婆,都被她騙過去了。
她一言未發,隻是默默撕下自己的衣裙,纏住了沈初黯的手腕。
沈初黯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諷,似乎在說:竟然到現在還在裝。
在其他事情上,她可能多少懂得一些。但於情愛,她卻是真的一竅不通。
所以這個任務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她眼神迷蒙,心緒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奔騰不息:“沈初黯,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啊?”
沈初黯:“你的人情有幾分真,幾分假,我都尚且不知。”
千螢:“隻要時間夠久,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沈初黯默然,半晌道:“你讓我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