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叫段胥？”火海深處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裡也不是我的家，是我毀了戲班。如今隻剩下一具殘骸，燒與不燒，又有什麼兩樣？”

段胥終於出來說了一段話，他們已經算邁出了成功的一步。

千螢又問：“這些怨靈，果真都是死在你的刀下？”

段胥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是。”

“既然如此，你還守著這戲班做什麼？為什麼還留著那件戲服？殺他們的是你，懷念她們的是你。段胥，你自己不覺得矛盾嗎？”

這次段胥沉默良久，很久都沒有答話。

“這不關你們的事，若是沒有其他的事，還請你們速速離去。”

沈初黯突然開口：“我之前在朝中任過職，所以聽過你的名字。段胥，十七歲領兵，十八歲退敵無數，讓敵軍不管踏過國境線半步。”

千螢驚訝地看向他：“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做惡？”

沈初黯看了她一眼，繼續往下說：“有一次，敵國大軍壓境，段將軍帶了三萬騎兵出征，中間卻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導致三萬騎兵全軍覆沒。所有人都以為段將軍也死在了裡麵，可現在看來不然，原來是隻有你一個人逃出來了，還躲進了這個邊陲小鎮裡……”

他的話突然被段胥打斷：“彆說了！我求你彆再說了！”

沈初黯沒有理會他，殘忍地繼續往下說：“此戰大敗，邊境線從此後退十裡，住在這十裡之內的百姓，從此都遭了殃。這樣的小鎮，敵國看不上，這才逃過了一劫。”

“這個小鎮就這樣變成了一葉孤舟，從此無人問津。”

“你倒是在這，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段胥終於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口中喃喃：“沒錯，你說的都是真的。我該死，我是全天下的罪人。”

“我段胥此生，有愧於天，有愧於地，有愧於因我而死的所有人。”

“你們若是道士，就收了我吧。無論什麼樣的痛苦，我都能承受。畢竟像我這樣的人，死後是要下十八層鬼域的。”

千螢：“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在人間遊蕩呢？你是鬼，想回冥界去，隨時都可以。”

段胥還未答話，沈初黯就替他說道：“他回不去。”

“為什麼？”

“他是被人從冥界強硬地拽回來的，早已脫離了冥界的掌控。”

千螢驚奇道：“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

沈初黯：“如果我所猜不錯，應該是有人動用了禁術。”

“至於把他拽回來的人是誰，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千螢勸道：“段胥，你的執念太深，我們是為了化解你的執念而來。”

“你既還有良知，就該知道你這個樣子會對人間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我們是來幫你的。”

“你願不願意把你的記憶分享給我們？讓我們看一看，你的執念是什麼。”

段胥沉默半晌，才道：“我不願意。”

“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這所謂的執念就散了，天上的怨靈，地上的行屍，也全都會消失。這樣一勞永逸的事，為何不做？”

他雙目猩紅，神情恍惚：“人死後變成惡鬼，又怎麼會心存良知？人是人，鬼是鬼，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段胥了。”

段胥如今一心求死，讓這件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他的名字已經被命簿抹去，就算他們有殺鬼的能力，也殺不掉段胥。若是他找到辦法自我了結，很可能會提前擾亂三界的秩序。

沈初黯指著一旁的李丸說道：“你說你想死，那你舍得他嗎？”

段胥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這座城裡的人跑得跑，死得死，唯獨他還安然無恙，這真的隻是巧合嗎？剛才他站的位置，不可能燒了戲班。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救了他。”

李丸的身體不停地打顫：“他…他為什麼救我？”

沈初黯問李丸：“你有沒有見過你的父母？”

李丸回答說：“沒見過，我從小就跟著爺爺生活。”

“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再去找找城裡還有沒有其他活人，他們總比我們知道得多。如果真的再沒有其他人了，便去找已經搬出去的那些人問。”

千螢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嶽一眼，說道：“希望我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這座城裡等我們。”

她又轉過身，對段胥說：“還有你，段胥，也希望到那時，你也已經想清楚了。”

塵歸雪跟在她身後走著，等身後的一切喧囂都不見了，才對千螢說道：“你好像在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千螢笑了幾下，眸光有些冷：“塵道長，之前你見到的，不過是我想讓你看到的樣子，隻是現在，我不想裝了，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隻需要知道，你我之間，必有一戰。”

塵歸雪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突然被人打斷。